「說得好像我是個太監一樣。」周毗之還在笑,但那眯著的笑眼當中卻藏著懾人的光:「如果再這麼說的話,我可真的要生氣了哦!」
雖然在傳言當中,周毗之對應著「酒色財氣」當中的氣,但事實上他卻是一個極少發怒的人,可在山河府就與周毗之打過交道的賀難非常清楚,不惱,不意味著周毗之不記仇——他性格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睚眥之怨卻也叫人十倍償還,在整個天邊衛當中心狠手辣也是頭一號的人物。但也正因如此性格和形貌,反倒是無人願意招惹他,都願與其結好。
當年無論是賀難還在山河府以學生身份代職、還是已經正式成為府丞,天邊衛四總管當中出入山河府次數最多的就是周毗之——這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因為雖然兩家司法機構水火不容,但這家夥在山河府的人緣還是不錯的,與其讓彆人來山河府受鳥氣,倒不如讓他來反而方便辦事。而用賀難的話來說——這是一個讓人沒有辦法拒絕的男人。
從那傘甫一落下,賀難心中就已了然來者何人,隻是靜靜地看著對方表演而已,他現在更感興趣的問題不是周毗之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而是他出現在這兒的意義。
「嗬嗬……」賀難淺笑,也不在意周毗之這玩笑般的威脅,隨即又道:「恕小民鬥膽一言——若是周兄真把此人帶了回去,倒是好交差了,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帶走,那我以後還在他們麵前怎麼混啊!」
周毗之搖了搖頭,油紙傘已經被他收攏,此刻魏潰才看到此人可不止手中一柄傘而已。周毗之大大小小帶在身上的傘共有三把,除卻手中的一把明黃油紙傘外,其腰間還懸掛一柄短些的紺青色緞麵絹傘,以及背上斜負著的一條丈長的漆黑鐵傘——用常識就能推斷得出來,這玩意兒可不是撐起來擋雨的,你說這條怪異的鐵傘是種奇門兵器還差不多。.
從武人的角度來看,魏潰知道這纖細的男子力量大的超乎尋常,所以其武功也非同凡響——他手中的油紙傘看上去與尋常樣式無異,但那傘骨可不是竹骨,而是金屬骨架,那如長槍般的鐵傘重量隻會更誇張,如果都用同一材料鑄造的話,以那傘的規格來說未必要比自己的戟輕巧。
將兵器收斂,便是周毗之表明自己「沒有戰意」的表現了,隻見他上前幾步到賀難麵前,仗著自己比賀難高了一頭居高臨下地說道,臉上還掛著燦爛的笑容:「我們指揮使,和那位大人都想讓我把人帶回去,所以你是要放人呢?還是要抗命?」
一聽到「那位大人」這種隱晦的代表齊單的稱呼,賀難便懂了,他想也不想地便朝著副寨主平伸出自己的手掌,又示意周圍的哥舒昊等人為周毗之讓出一條路來——既然齊單知道自己在搞什麼勾當,也通知到了周毗之,那麼至少他這一次出麵也不全是壞事,而周毗之也沒有什麼廢話,從袖裡摸出了個紙團隨手扔進賀難懷中,轉身便提人去了:「你倒是懂事,
也不枉五殿下特意托我來走這一遭——不過咱們還是公事公辦。」
賀難看著周毗之帶著副寨主離開的背影,恍惚間又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山河府——當初有一回,也是周毗之來親手從自己這裡提了犯人走的,不由得又低聲笑了起來。
直到目送這位周總管已經離開視線,賀難也沒有再言語,似乎也忘記了人家還捎給了自己一段話,還是哥舒昊這個有些愣的家夥湊了過來:「我說……那美男是天邊衛虎豹熊羆當中的老四吧?可以啊你,還和他有交情?你小子還真是天生就是乾這個的料啊!」這話還真不是哥舒昊奉承賀難,就從地宮相逢到現在,哥舒昊幾乎親眼目睹了賀難的一舉一動,說句實在話他是真心佩服這小子在這個歲數居然有這種本事,著實是個挺了不起的事兒。
賀難點了點頭:「以前當差的時候打過交道。」
陽洪此時也從這番話當中品出了彆樣的意味:「你這個歲數在哪裡當差?京城麼?還能和天邊衛打交道?」陽洪心裡思索的也不少,剛才周毗之的言行與態度他都看在眼裡,雖說周毗之心目中也未必拿賀難當個什麼了不起的角色,但明顯也能看得出來賀難還真的能和天邊衛搭上線——那如果是這樣,陽洪還真就得好好地考慮一下「與賀難合作」這件事了。
「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而且我也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賀難微笑,帶著一股刻意表演出來的神態:「但從今往後或許就不算是了。」
「我可以這麼理解麼?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代替閻羅王、或者說成為十殿閻羅的龍頭?」陽洪顯得有些激動,他雖然願意依附於強者的羽翼之下,但不意味著他認可「一個絕對的掌權者要比十個勢力龐大的首領更加適合綠林的生態」這件事。
賀難笑了笑,對陽洪的問題不置可否,而是展開了手中的紙團:「如果你想的話,你倒是可以代替閻羅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