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單很想挑動起二哥那顆躁動暴烈的心,但他最近也在不斷地反思自己的過失——三哥這件事鬨得太大,自己本應該深藏幕後,但卻半推半就地讓賀難給自己裹脅到其中拋頭露麵。誠然這其中也有齊單自己想親自做個了結的因素存在,甚至心底存在著一絲父皇能夠認可自己貢獻的期冀,可到頭來終究還是沒有得償所願,甚至還過早地暴露出了自己攢下來的家底。
不過凡事福禍相依,雖然自己的上躥下跳可能會引來警惕和防備,但他也確定了賀難懷揣著對他那位大師兄的嫉妒,是鐵了心的要推自己上去與太子打擂台;而齊駿也因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才會給自己留下那些意義非凡的「遺產」。
當然,自己親手辦了三哥這件事還有一件意外收獲,那就是二哥主動找上了自己,隻不過他倒不是因為大哥的緣故,而是四哥齊驊。
去年冬月父皇月壽之際,除了三哥以外的所有兄弟姐妹都齊聚長明殿,也就是那時二哥與四哥便起了爭執——雖然說這種吵架也不是頭一回了,但後來宴上齊驊有意無意地用燕王妃有了喜脈這件事刺激到了齊直,結果在齊長庚退席之後二人差點上演一出全武行。儘管被大哥大姐給阻止了下來,然而一度失控的場麵還是嚇壞了三個小孩,自此二哥便再沒有回五官城一次,甚至春節前夕太子百忙當中抽空親自去
請,也隻吃到了閉門羹。
就算排除自己的立場,隻是單純從看客的角度來評判這兩位王爵的對立,那麼齊單也還是傾向於二哥這邊——齊直的第一任王妃因難產而早終,孩子也沒能保下來,第二任妻子則是因驕奢跋扈而被降罪廢為庶人,齊直自此就沒再續弦,唯有府上一位妾室誕下的女兒得以平安,但母親與兩任妻子如出一轍的遭遇還是讓這個男人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卻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極為消沉。
作為兒子,自己的誕生讓母親遭受無妄之災;作為丈夫,妻子卻頻頻因身份而罹難;作為皇子王公,他一不得父親寵愛、兄弟相敬,二不可施展抱負有所作為,三不能護佑家人,連尋常人家的和睦美滿都是一種奢望……或許也真是應了前人的那句「願身不複生於帝王之家」。
換句話來說,齊單對於二哥的遭遇有一種芝焚蕙歎、兔死狐悲之感,因為自己的母親榴妃也曾險些遭受皇後毒手。好在榴妃出身高門,乃是前右宰相之孫女,父兄又在後來曆任尚書之位,先後懷著兩個孩子時都在娘家養胎,才免除了像蒲妃那樣的厄運。
「老五啊……以你的聰明,應該能想到二哥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吧?」齊直雖然容貌瘦小,體格卻向來如同脾氣般硬朗,但今日主動擺駕趙王府,卻是一副病懨懨的麵容。其實他也知道剛把老三扳倒的老五更是
條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可他母親蒲妃出身寒微本無祖上遺澤,自己又不得喜愛,縱然這些年也交下了幾個好友在朝為官,但能力也十分有限,最後隻得出此下策來求五弟了——他好歹也是皇室王孫,怎不知道承了五弟的情以後便落下了命脈在人手裡?可齊直也再三考慮過,就算將來哪一天五弟屈了自己,也好過現在日日夜夜不能眠寐、飽受煎熬。
「兄長太看得起愚弟了,還請二哥明示。」齊單也在這兒裝傻,誰知道二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萬一他就是來試探自己的呢?所以他才不會主動提起那一茬,免得被人揪住話柄。
「唉……」二皇子長歎一聲,求人也得拿出一個態度來,可不是恭維一句就能成的,最後也隻得道:「你還記得我最後一次去賀月壽時與齊驊的矛盾麼?」
齊單也感慨片刻,才道:「世事如浮光掠影,二哥又何必這樣抓著不放呢?到頭來反倒是憔悴了自己。」話是這麼說,但齊單對兩位兄長的爭執可謂是記憶猶新,最近一段時間做夢都想著怎樣把火拱起
來,再引到太子身上去。
「二哥來不為彆的,隻想讓老五你幫我一個忙……就一個忙而已。」比起齊單的遮遮掩掩,齊直顯得異常懇切,天知道他究竟下定了多大決心,或者說揣著多強烈的仇恨才走到了今天:「你三哥那麼硬的一個茬子都叫你給治了,難
道區區一個老四還能難倒你不成麼?」
「二哥,這話可不興說啊……」齊單假裝變了臉色,人模狗樣:「三哥那件事是公事,我也是站在道義的一邊——但二哥要請我做的事,恕愚弟直言,豈非兄弟鬩牆?有傷天和啊!」
「老四是你的兄弟,難道我就不是麼?雖說二哥生性便與人合不來,但這麼些年可曾有虧待你的時候?」齊直也會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那一套,隻不過他不以兄弟親情為緣由,偏使仇恨推波助瀾:「可既然都是一家兄弟,他在月壽宴上做了什麼你都看在眼裡,你覺得那是做兄弟該有的樣子麼?齊驊驕縱跋扈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與老三相交甚密,又可曾把你當成過親弟弟那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