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說。”曹宗鈺搖頭,他待會兒要說的話很可能會狠狠地得罪她,可不敢先說。
安舒白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堅持。走到窗邊的書桌前,彎腰撿起一塊木板。
曹宗鈺好奇跟過去,從她手裡接過木板,仔細端詳。
這木板狀若圓盤,邊緣磨損不平,上下兩麵,一麵寫滿了吐蕃字符,另一麵則畫了一幅畫。
畫麵中間是一個火堆,四周圍了一圈小人,正朝著那堆火跪拜。
火堆旁邊站了一個畫得特彆高大的人,正手指著上方,好像在說著甚麼。
火焰裡繪著一隻巨大的眼睛,形似獸眼,瞳仁處立成一條豎線,彼處特地用不知什麼材料製成的暗綠色顏料點染,熒光森森。
這幅圖其他地方線條都甚粗略,唯有這隻眼睛,畫得異常傳神,邪氣凜然。
“這是甚麼?”曹宗鈺眉頭微皺,這幅畫頗有些妖異之處,叫人看了心生不悅。
“這塊木板夾雜在幾本古冊裡,在我翻書的時候,掉了下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數百年前有人故意把它藏起來的。”
“方誌館的人收了來,就堆放在那兒,再也沒人查看過。”安舒指了指另一麵,“上麵的文字古奧難懂,我勉強能看個大概。“
“似乎是講,古時候有一位辛苯上師,在雪山中修煉時,碰到了一位神人。”
”這神人似乎是侍奉火神的,本事特彆大,能召喚神獸,驅役活人,起死人於地下,移山川去填海。”
”總之,種種神異,天花亂墜,跟那些怪力亂神的上古傳說沒大差彆。“
“但這裡有一句,寫得特彆明確萬裡之外,詛咒殺人,便如反掌般容易,如射箭般精準。”
曹宗鈺臉色變了,抬起頭來,看著安舒。
安舒朝他點點頭,繼續說下去“這木板最後說,上師從神人那裡學到了許多本事,離開之時,順手帶走了祭祀火神的神香。“
“這便是我能解讀的部分。另有一些怪異文字,多數是描寫這神獸和神香的,拚出來的詞,前所未見,我才疏學淺,卻是看不懂了。“
曹宗鈺聽她自謙,斜眼看她,微笑不語。
安舒知他笑什麼,自己這謙虛透著十分的不誠懇,十分的不走心,幾乎就差在臉上寫明了,等著他來誇她。
曹宗鈺偏偏不上當。
安舒哼了一聲,悻悻道“便宜你了,這塊木板便送你吧。使衙門路廣,你們可去訪尋能人,若能破解出來,彆忘了告訴我一聲,我也好奇得緊。對了,你是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說了,便回去吧!孤男寡女,夜深人靜,容易惹人閒話。“
曹宗鈺扶額“大小姐,你現在才想到這點,不會太晚了麼?”
雖知時間已晚,仍是忍不住先跟她調笑一番“這木板是沙洲方誌館的,算起來怎麼也是本地所有。你拿來送我,借花獻佛嗎?這順水人情可太順溜了,忒沒誠意。”
接著臉色一整“接下來我問一個問題,你不許生氣。”
安舒見他說得鄭重,不禁好奇,點頭道“好,你問。”
曹宗鈺目光閃了閃,不敢看她,眼神落到彆處,口中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你有跟彆人這般單獨相處過麼?”
有。跟。彆人。這般。單獨。相處。過。嗎?
安舒一時拿捏不準,自己應該是一怒之下,趕他出去?還是體諒他的心意,好好解釋?
曹宗鈺偷眼看她,見她神情古怪,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心中沒底,試探著叫了一聲“安舒?”
安舒看他一眼,頃刻之間,下了決斷“沒有。你是第一個。”
曹宗鈺設想過她諸多種反應,或者生氣,或者冷淡,甚或委屈哭泣,卻沒想到她這般乾脆,一時連高興都忘了,傻在當地。
安舒微微一笑“你信了?——我騙你的。”
曹宗鈺還沒來得及高興,心便沉了下去。
於是繼續發愣。
安舒眉眼一彎,接著說道“我方才這兩句話,有一句真,一句假。至於孰真孰假,你自去好好參詳。”
說完,也不等曹宗鈺反應過來,揚聲道“阿寧,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