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說“我就知道你不會信。”
我說“我看了,另外兩個帳篷外的腳印都沒你那麼深!”
季風說“你知道羅布泊的太陽有多毒!微微和米豆她們睡醒的時候,太陽已經把沙地曬硬了。”
我說“就是說,她們都沒看見湖水‘漲潮’?”
季風說“她們沒說起這件事兒,應該沒有。”
我說“好吧,我當你說的是真的。”
季風鑽進了睡袋裡,淡淡地說“周老大,我怎麼都想不到,你我之間會有今天這樣的談話。晚安。”
她第一次側過身去躺著,背對著我。
我覺得她是在躲避我的眼睛,我覺得她在快速思考剛才說的話有沒有漏洞。
我一個人坐著。
我喃喃地說“我隻想知道,她去哪兒了……”
季風再沒有吭聲。
我做了一夜噩夢。大部分記不清了,隱隱約約記得一個場景,天黑糊糊的,瘦弱的季風抱著昏迷的漿汁兒,踉踉蹌蹌地走向了湖邊,接著我聽到“撲通”一聲,過了半天,季風才慢慢走回來,那張臉卻變成了安春紅……
我很早就醒來了。
轉頭看看,季風的睡袋空著。
我爬起來,走出帳篷四下看了看,這時候天剛蒙蒙亮,另兩個帳篷都安安靜靜,那些人還在睡著,不見季風的蹤影。
我趕緊回到帳篷裡,在她的睡袋上看到了她的手機,按亮,就看到了她留給我的字——
周老大,我去古墓了,希望你順利離開,希望你一切幸福。我愛令狐山。再見了。
我拿著手機坐下來,腦袋裡如同一團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帳篷外有了走動聲,說話聲,我沒有走出去。
他們似乎在忙活早餐。
我沒心情吃東西,我要開車出發了,去找漿汁兒。
有人走過來。
幾雙腳步的聲音。
勺子在帳篷門口出現了,他身後跟著米豆和大物。接著,白沙和微微也來了。
勺子問“那個季風呢?”
我說“她去找那些類人了。”
勺子問“為什麼?”
我說“她選擇留下來。”
勺子想了想,然後說“周先生,我們要走了。你呢?”
我說“你們去哪兒?”
勺子說“回家啊。”
我說“噢……我不能走,我要找到漿汁兒。”
勺子說“一夜都過去了,沒什麼可能性了。”
我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我必須找到她。”
勺子說“好吧,那我們給你留下一半汽油。”
說完,他帶著米豆和大物離開了。
白沙和微微走進了帳篷,白沙輕聲說“大咖,我們也走了。”
我木木地說“好的。”
微微彎下腰來,雙手支在膝蓋上,對我說“季風走了,漿汁兒也失蹤了,你一個人怎麼辦?要不,你跟我們一起走吧,人多,我們互相都有個照應。出去之後,找到了救援,你再回來唄。”
我說“我不可能丟下她一個人走的。”
微微說“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們很不放心。”
我說“沒事兒,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走吧!”
兩個人不說什麼了。離開的時候,白沙說“我會把食物和水分成7份,給你留下兩份。”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說“謝謝你。”
他走到我跟前,在我耳邊低聲說“大咖,我理解你。”
白沙和微微上了勺子他們那輛車,他們把車發動著,要走了。
我走出了帳篷,來到車前,對勺子說“我們現在應該在羅布泊的西部,你奔若羌。我看了,總共278公裡,夠你們走幾天的。你記著,gs坐標點之間沒有直路,必須繞,一旦繞錯了,迷路了,你們的汽油就可能用光……”
勺子說“我們會小心的。你保重。”
其他幾個人分彆跟我揮手告彆,車就開走了。油門踩得“嗚嗚”響,就像爬坡的牛。
我在沙漠上站著,目送他們。過了很長時間,車影漸漸小了,終於變成了甲殼蟲那麼大,天地之間恢複了安靜。
剛進入羅布泊的時候,我們團隊11個人,我們在羅布泊上度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個月,現在隻剩我一個人了。
湖邊,留下了季風寫的字——小5,碧碧,告訴其他人,離開吧。我們要走了。謝謝你們一直沒有放棄!
茫茫荒漠,我去哪裡找漿汁兒?
我把白沙留給我的食物和水全都搬進了車裡,然後上了車。
找不到漿汁兒,我也不打算回帳篷了,這個湖沒什麼留戀的,它隻是一個假象。我會一直開下去,找下去,直到汽油耗儘。
漿汁兒肯定躺在這片荒漠上,以停止了時間的方式把我等待。當我一點點走不動了,終於躺下來的時候,我們就算是舉行了婚禮。我不想炫耀,其實我們的婚禮也沒什麼優越的,隻是婚禮場地大了點兒……
漿汁兒在半昏迷狀態中被某種東西抓起來,飄飄搖搖地飛上了半空。
她依然沒有醒,隻是夢見自己在飛,飛過了荒漠,飛過了山嶺,飛過了田野,飛過了河流……終於,她回到了長沙的家。
她滿心驚喜,正要打開家門,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周德東還被困在羅布泊上,可能永生永世都出不來了。她一下傷心起來,鑰匙就掉在了地上,接著她嚎啕大哭……
她的身體重重地撞到了什麼上,“忽悠”一下就醒過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噩夢。
她四下摸了摸,都是沙子。
這是哪兒?
為什麼這麼黑?
她掙紮著站起來,摸索著朝前走了幾步,她確定她不在帳篷裡,不知道怎麼來到了沙漠上!
她驚恐地大聲呼喊起來“周德東!——季風!——”
沒人說話。
四周一片地獄般的黑暗。她伸手摸了摸口袋,手機在帳篷裡。她在沙漠上坐下來,使勁揉了揉眼睛。
羅布泊夜裡很冷。
而此時,她分明能感受到太陽的炎熱。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眼睛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