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上!
濃霧飄飄盈盈,滾滾遊離,好似找不到方向般,籠罩在這座滿布血腥殺戮的吾夷城,給黑夜裹上了一層黏稠的紗。
從漫天灰塵中走出來的少女蓬頭垢麵,衣失原色,映在李忘塵的眼中,卻是彆一樣的好看。
他緩緩從半空落在了地麵,盯著洛羽臟兮兮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如同菡萏開放,賞心悅目,又似晴空的星辰,閃閃發光。
“怎麼,臭小子,你想盼著我早點死啊?”
洛羽放開掩住口鼻的手,又在耳旁扇了扇,瞟了一眼李忘塵,一臉怪異的表情。
她還從未見過李忘塵這般樣子。
洛羽毫發未損,李忘塵心裡自然歡喜不已。
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將燦如煙火的笑容收斂,認真道:“丫頭,你沒事就好!可惜——我丟失了殺薛平之最好的機會。想必此時,他已經逃出了城外,整頓軍隊嚴防死守,我們的處境不容樂觀啊!”
冷風輕輕吹過,蕩起他額前一縷挽青雲欺靛染的長發,露出那張似玉又若輕雲的俊美無儔的臉,且看他眉分新月似刀裁,鼻若懸瓊花,一雙瞳仁遠射,深邃得像一片湖水,身姿清瘦挺拔,衣襟微微搖擺,青灰布衫,站在地麵,波瀾不驚。
誰說少年青澀俊美,抹不了眉間稚氣。都道是煙暖桃園,花綻放,雪飄香,江畔草綠,柳絲正長。洛羽卻在這道英姿煥發的身影裡,看到了不同於同齡人的氣質,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她竟然有些看呆了。
“你害怕了嗎?”
洛羽不知道為什麼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她輕咬住了貝齒,微傾著腦袋,似乎覺得自己說了一句不應該說的話!
“不!不會!”
李忘塵頓了頓,又道:“洛丫頭,你要走的話,他們絕對攔不住你!”
洛羽聞言,盯著李忘塵的臉,滿布灰塵的臉上表情僵住,不開心的問道:“你又要趕我走?”
“丫頭,我不想讓你受傷,如果是那樣,我會很愧疚!”
李忘塵收回目光,輕聲說完,便將寒霜劍放下,跌跌伽而坐,將雙眼閉上,雙手豎指,靜靜地吸收天地靈氣,以恢複不支的體力。
洛羽柳眉兒彎彎,莞爾一笑,靈動的眼珠子動了動,打趣的望著李忘塵,笑道:“臭小子放寬心,我不僅不會受傷,也會好好保護你的!”
李忘塵坐在地麵,眼簾蓋下的眸子動了動,沒有說再說什麼,心裡卻差不多瀝出了一口血。
我堂堂忘塵劍尊,還用得著你保護?
固然,要從十萬大軍中取薛平之的人頭可謂是難如登天,但李忘塵絕不會知難而退。隻是,他生怕控製不了寒霜劍,犯下更多的殺戮!
今夜殺了太多人,就連穆勳元,也被他一掌撕成了兩半,薛平之的八名近身侍衛,更是讓他斬成了無數殘肢斷骸,那種來自上一世記憶深處,仗劍天涯的快感,不斷刺激著他的內心。
亦正亦邪忘塵郎,本就殺伐果斷,殺戮累累,但這也沒什麼。
可怕的是,李忘塵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感受的,絕不僅是對這個世界的灰心,還有濃濃的厭惡!
恨不得將天下鼠輩殺之而後快!
冰冷的夜色在濃霧的裹卷中發出渾黃的顏色。一股淡淡的戾氣從李忘塵的身上散發出來,縈繞在空氣中,如同決堤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洛羽臉上豐富的表情怔住,柳月眉皺了皺,泛起一絲粼波。
不過是幾息的時間,李忘塵又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她能夠隱隱感覺到,李忘塵內心出現不好的變化。
“師尊說過,心乃萬惡之源,切記不要走入魔道!”
她傾著身子,輕輕坐了下去,再盯了麵前那少年一眼,安靜的打起了坐。
李忘塵如何不知洛羽此話的意思,吐出一口濁氣,將心緒撫平,全身心吸收起了靈氣。
時至子時中,吾夷城內百米外的地方,一道倩影瘸著步子蹣跚向前行走,但見她臉上的神色悲淒不已,雖是花容失色,卻也掩蓋不住那張國色天香的臉蛋。此人,正是穆易慈。
她看起來有幾分落魄的樣子,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右腿似是劃破了一條口子,鮮血浸紅了潔白的輕紗。
傷口,是她自己用發簪劃破的。
薛平之的為人,她自是清楚,因而不得不這樣做!
濃霧糾纏的夜色中,響起一陣冷風呼嘯聲。隨即,一道肥胖的身體跌落在她的前方,伸出唯剩的右手,高高抬起,肥碩的臉上慘白無血,仰著身子跌撞站起,艱難的開口道:“六夫人……救我!”
穆易慈仔細一看,這人滿身是血。左臂空蕩蕩的,此刻還在不斷流淌著鮮血。再看這麵相,不是魏不歸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