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巷出來後，劉翰洋第一時間撥通了李默森教授的電話。
此刻，李默森和伯頓仍在不規則體附近海域執行“探針行動”，他們沒有放棄，那一小片從不規則體上切割下來的金屬片，是這次行動僅有的成果。
還沒有說明意圖，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伯頓的聲音，伯頓告訴劉翰洋，自己在伯克利爾分校有間小型黑洞實驗室，那裡有他數十年研究小型黑洞的全部資料。
包括與歐洲強子對撞機合作撞擊質子的實驗數據，希望對研究金星軌道附近那個不明物體有所幫助。
劉翰洋剛想致謝，伯頓提高了嗓門：“呃，對了，我的實驗室裡有很多金屬盒子，以後你應該能用的到。”
伯頓所說的金屬盒子，劉翰洋早有耳聞，盒子裡裝著“玻色愛因斯坦”冷凝態量子材料，它是用來模擬微型黑洞的。
這些材料是伯頓使用激光捕獲銣物質形成的，他在《自然》雜誌上發表後，引起了世界科學家的廣泛關注。
劉翰洋幾乎是在伯頓落語的同時，開口說出了找李默森教授聽電話的話語，可還是沒有趕上他掛電話的速度。
伯頓將電話還給了旁邊的李默森，李默森詫異地看著他...在他的看來，一向幽默風趣的伯頓，剛才通話似乎帶著一股悲戧的意味。
看著李默森詫異的神情，未等他張口，伯頓開口了：“是不是有點像交代後事的感覺？”
他帶著他那詫異的表情點了點頭。
“說是...也不是。”伯頓說著，揮手指向舷窗外，“那個大家夥變臉了，看來我們這次要為地球獻身了。”
順著伯頓所指的方向，李默森注意到，那個大家夥的上空，空氣開始劇烈地旋轉起來...形似一個天地間的巨大漏鬥，漏鬥的中央閃電肆虐、雷聲陣陣...
李默森臉色大變，他迅速抓起通訊話筒：“探針行動所有船隻，聽到命令後迅速撤離該海域，迅速撤離！”
“教授，給我一艘快艇？”伯頓的表情有點嚴肅。
“風浪很大，快艇不一定有指揮船安全，還是安靜地呆在這兒吧。”李默森操作著儀器，頭也沒有回。
“我想和那個大家夥聊聊！”
李默森停下手，轉向伯頓，用驚愕的眼神看著他...
片刻後，他大聲拒絕道：“作為此次行動的總指揮，我絕不允許你做出無謂的犧牲。”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伯頓語氣平和，表情堅定，“不然探針行動就徹底失敗了！”
“我們已經失敗了！”
“不！我們還有一次機會!”
“機會！？”
“相信我！”
“這不是相信的問題，這是職責！”
“去你的職責！”伯頓咆哮了起來，“地球90億人的安危和你的職責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他的這句話等於是點到李默森的命門，他幾乎無言以對，長時間的對峙後，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但明顯能看到他無奈和痛苦的表情。
稍作調整後，他用無力的聲音說道：“命令指揮艦全速撤離！”
“李教授！”伯頓憤怒了，眼睛像噴了火，嘴唇青紫，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突然，他雙手捂著胸口，表情極度痛苦，大口地喘著氣。
助手萊斯女士趕緊上前一步，從口袋裡掏出藥瓶，正要打開之際，伯頓一把搶過藥瓶，揮手就要往舷窗外扔，李默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給...給我...一艘快...快艇！”伯頓大汗淋淋、極度痛苦地說道。
“我答應你！先把藥瓶給我！”李默森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將藥瓶從他手中接過，然後扭過頭，用眼神示意了下萊斯女士。
萊斯領會，她一個大步跑上前，接過李默森手中的藥瓶，迅速取出一顆，塞到大張著嘴喘著粗氣的伯頓口中，然後在他後背用力一拍。
不一會兒功夫，伯頓的呼吸順暢了許多，臉色也開始逐步恢複正常。
一艘快艇從指揮艦的右舷處徐徐降下，伯頓單手扶方向盤，半轉著身子回望了一眼指揮艦舷窗處的李默森。
此刻的李默森已經是飽含熱淚，他低下頭，向這個科學界的瘋子作了最後的致敬，萊斯女士更是哭的泣不成聲...
一陣長長的汽笛聲從“探針行動”所有的艦船上同時響了起來，這是他們對伯頓送彆和致敬，汽笛聲久久地回蕩在浪風交織的海麵上，空淒而悲鳴...
快艇啟動了，在海麵上劈開兩條逐漸擴散的浪湧，飛快地向不規則體衝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狂風驟浪的大海深處，消失在海天交融的儘頭。
也消失在了李默森的視野裡。
小艇在接近不規則約100米的地方，它的上空巨大的漩渦擾動著海麵的巨浪不斷地向上噴湧...
一條巨大的水龍從海麵處一直延伸到漩渦的中心部位，它就像一條被漩渦牽引的巨龍，肆無忌憚地扭動著它那通體深藍的軀體。
漩渦中心，暴虐的閃電夾雜著散落的水柱猶如一隻狂暴的惡魔，俯視著伯頓和他那艘在巨浪中顛簸的小艇。
一艘隨時被巨浪和狂風吞噬的小不點。
伯頓昂首而立，孤傲的眼神盯著眼前的這一切，他降低了速度，小艇慢慢地停在了由狂風和巨浪形成的高約4米的浪牆邊緣。
放眼望去，浪牆圍成了一道長700米、寬400米不規則體形狀。
他明白，海麵上的這道浪牆是海麵下那個神秘不規則體的完整映射，它就像一道防護罩，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威懾。
但對於他來說，幾百米長的浪牆和一個足以打翻小艇海浪沒有什麼區彆。
他的雙手從小艇的方向盤上撤下，從容地熄了火，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就像一個即將就義的戰士，冷麵相望著天空中那個巨大的漩渦...
這樣的姿態，伯頓足足保持了近10分鐘，幾乎是一動不動，任憑巨浪一遍又一遍地砸向他的身體，砸中、落下、碎裂...
已經後撤的李默森和眾人通過衛星圖像目睹了這一切，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伯頓的這個舉動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時，李默森的手機響起，打電話的正是劉翰洋。
“李教授，我有重要的事想請您幫忙，您認識周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