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色已經漸暗,狂風驟起,濃密的烏雲像一塊巨大的天毯覆蓋了整個天空,翻滾的雲團像一個個巨浪向大地肆無忌憚地垂壓下來,烏雲壓頂的同時伴隨著轟鳴的雷聲,雷聲中夾雜著狂暴的閃電。
聲聲震徹,股股狂怒,如同電鞭一般無情地抽打著天空,也抽打著周芸那焦灼的心。
暴風雨即將來臨,菲達星的夜晚也即將到來,這對周芸來說,救援將變得難上加難。
“我不能放棄的,絕不放棄!”她攥緊了拳頭,一遍又一遍地鼓勵著自己。
突然,她想到了與劉翰洋分彆時的那個地方,她清晰地記得在那個地方能隱約地看到遠處的群山,群山那模糊的輪廓和線條她仍有少許的記憶。
也許看到它,她就能記起它。
一旦那座群山的輪廓與線條與她記憶中的樣子相吻合,包括遠觀時的大小相匹配,她就能大致確定與劉翰洋分彆時的具體位置,根據這個位置也就能推斷出他被困的大致位置。
因為他與她分開後是向左側走向作業區域的,從離開點算起,大概有80多米,那麼,隻要確定了離開點的位置,從此點向左側走80多米就能找到他。
突然的豁然開朗讓周芸欣喜不已,也許,這就是在極端情況下所爆發的驚人潛力。
她強抑住自己興奮的心情,不停地調正著自己的位置,同時也在努力地回憶著遠處群山的輪廓,經過一番前後左右的調整之後,終於,她確定了自己與劉翰洋分彆時的位置。
她從他離開的地方向左側邁開了第一步,在確定了他的步伐大小和每一步所跨的尺寸後,一邊向前走,一邊默紀著行走的步伐。
劉翰洋的身高在1.82米,其正常行走時每一步大約為7075厘米之間,那麼80米大概需要走106115步,取中間值也就111步左右。
很快,她便在111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望著腳下那厚厚的泥土,一時悲喜交加,悲的是劉翰洋生死未卜,喜的是他就在腳下。
扒開腳下的泥土,他就會重見天日、獲得新生,可她知道,他所在的作業點距離地麵有100多米,這還不算腳下這個土丘的高度。
在沒有大型挖掘設備的情況下,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挖開這深達150米的封土,可絕不放棄的信念讓她忘記了眼前的困難,心裡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救出他!
此刻,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他還活著,他的宇航服並沒有被摧毀,它仍在工作,為他提供著賴以生存的氧氣。
“翰洋,堅持住,你很快就會出來的。”
說罷,她俯下身子用手開始挖了起來,一捧捧泥土被刨起,從她那瘦小的雙手裡被轉移到旁邊,每一捧泥土都寄托著希望,也承載著他活下去的機會。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菲達星的夜晚降臨了,一起降臨的還有那之前醞釀的狂風暴雨。
強勁的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傾覆而下,砸在她的宇航服上劈啪作響,儘管宇航服的表層有一層不粘雨膜層,可在這傾盆大雨下,還是完全濕透了,她已經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雨水所帶來的絲絲寒意。
宇航服的應急係統啟動了,內襯中的高分子防雨布將她的身子完全包裹了起來,同時,內置的烘乾係統也工作了,潮濕的宇航服將被烘乾至正常狀態,隻不過,這兩者將耗費大量的能量,如果再加上內置的供氧係統,宇航服維持不了多久。
最多5個小時,宇航服的能量將消耗殆儘,5個小時是留給她實施救援的極限時間,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劉翰洋的最後時間。
風仍在肆虐,暴雨越下越大,她就像疾風驟雨中一隻迷途的羔羊,形影孤單地跪在原地,但她不是彷徨不前的羔羊,而是心有執念、不停徒手挖土的周芸,借著宇航頭盔上那僅有的、微弱燈光,瘋狂地挖著土...
她在與時間賽跑,與自己賽跑。
每挖出一捧土,劉翰洋就距離生的通道更近一步,可無情的暴雨還是將她的努力化為烏有,所挖掘的小坑積起了雨,坑有多深,水就有多高。
“咕咚!”小坑周圍的土轟然倒塌,小坑瞬間被泥土掩埋,摧毀的是小坑,可並沒有摧毀她繼續挖掘的意誌。
愣了片刻後,她又開始挖掘起來,可稀溏的泥土已經無法成型,很快便從她的手縫中滴落而下,縱然她緊閉指縫,捧起的也是一捧捧泥水。
她改用雙手往上舀,可每舀一下,周圍的泥水又滑落而下,她沒有放棄,拚了命地向上舀著,就這樣持續了5分鐘,當周圍的泥土再次倒塌之後,她清醒了,猝然地停下了手。
望著那漸漸融合的泥水,她仰麵向天,大聲地咆哮起來...
末了,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兩眼呆滯、表情木然,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也許是冰冷的雨水讓她幡然醒悟,也許是心中那團殘存的救人火焰沒有熄滅,就這樣無助而茫然地矗立在風雨中幾分鐘後,她清醒了過來。
也許這並不是壞事,150米深的大坑,隻憑借雙手是無法挖出劉翰洋的,即就是能挖出,在這疾風驟雨中,宇航服所剩餘的能量也不足以維持到那一刻。
她必須得另辟蹊徑,在有限的時間內不能蠻乾,否則就會錯失寶貴的救援時間。
她緩緩地直起身子,開始搜尋著一切能讓她挖掘大坑的東西,可目及所處,周圍早已一片狼藉,除了成堆成堆的土堆,再無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