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是個假甜女孩!
兩個時辰之前,寅時八刻。
黃州城郊冷風淒清,城牆修得有四丈高,北風拂過,吹得高處城樓上的旌旗獵獵作響。
雖說現在宵禁製度已經略有放鬆,到了晚間城中市坊仍然是招呼吆喝不覺,但是城門還是要在亥時準點關閉的。一旦東西南北各三扇金釘紅漆大門被關,城內城外的行人便斷絕往來,須得等待第二日卯時城門再度開啟方可出入。
張幼珍蜷在城牆角落處,攏了攏單薄的衣衫,抬頭望向天色。
卯時就要到了。
一些準備清晨趕路的行腳商已經挑著擔子、趕著馬車候在了城牆邊,等待著城門大開之時出城趕路。
張幼珍打量著一夥排列整齊的商隊,領頭那人身形精壯,指手畫腳地吩咐手底下人趕緊把裝滿糧食的馬車牽到城門口。那兩匹大馬養得膘肥體壯,哼哧打著響鼻,蹄子輕巧一踏就掀起一陣塵土,引得四周同樣趕路的行人側目而視。
確實顯眼。
張幼珍眼中精光一掠。
他擦了擦周隱交給他的那支用來攀登新牆的簪子,簪體純金,很是值錢。
他趁著領頭人坐在城牆邊矮垛上歇息時湊了過去。
那領頭人麵上係著一塊黑巾,張幼珍看不清他的麵容。
他愁眉苦臉地坐到他身邊,又擠出一張笑臉“大哥是要往哪邊去?”
那人瞥了他一眼“北邊彭城,給主人家運糧的。”
張幼珍討好地笑著“那……小弟初來乍到,實在是餓得沒飯吃,想到您這裡討個活計,喂馬劈柴都使得,您看……”
那人隻是冷笑一聲“三兩銀子,不多不少。”
張幼珍愣了片刻,隨即了然。
黃州城門處本就疏於治理,每天都有大批流民來來去去,官府自然不能做到每個人都好好排查,也隻是讓過往的商隊拿出文書來驗看一番,對於行人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張幼珍清楚自己趁著天黑出城,可以不動聲色地混出去,但是他亦清楚黃州城過不了多久就會戒嚴,黃州四方城池也必會仔細排查形跡可疑之人,跟著一個文書俱全的商隊行動,是最為穩妥的選擇。
而這位隊長顯然沒少做這些事,立刻開口要價,絲毫不拖泥帶水。
張幼珍麵色有些發難,他輕聲道“可否等我修書一封,讓我家人送銀錢來?現在我手頭拘謹,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
那人冷哼一聲,立刻就要抬腳走人。
他立馬拉住那人的衣袖,咬了咬牙,把懷中揣著的那支金簪掏出來。
周隱臨走之前將這隻金簪交給他,除了讓他手中有把利器可以翻牆之外,也是希望以備不時之需。他清楚這一點,但是這是至交好友送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他心中存著僥幸,想要留做念想。
此時必須要拿出來了。
那人接過金簪,對著剛亮起來的天光眯眼細瞧,然後冷笑“還是女子的式樣,騙得哪家姑娘的?”
張幼珍有些愕然。
但是那人卻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輕輕頜首道“你隨我來吧。”
張幼珍躲在車馬後麵,披上了領頭人扔給他的檀褐色衣衫,裝作行商隊中的一位,徐徐跟著馬車向城門處走去。
商隊裡的其他人似乎對他這位突然插進來的家夥並不詫異,依舊各乾各的,甚至沒人來搭理他。他開始懷疑這一隊人是不是專門乾這種買賣的。
城頭用來通知城門洞開的雞鳴鼓已經敲了一百下,金釘大門轟然洞開。
這隊行商之人第一批出了黃州城,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跟著商隊走過好幾條鄉間阡陌,本打算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卻突然嗅出些異樣的氣息來。
這根本不是通往彭城的方向!
本來出城向北的行商隊在拐過幾個不起眼的小彎之後,已經將方向默默調整成了向東。
這是前往城郊大營的方向!
他故意落後到隊伍的最後麵,準備在車隊不注意的時刻扭頭跑到路邊的草叢中。
就在他轉身欲去時,那在前麵牽馬的領頭人突然停下,回頭取下了覆麵的黑巾,緊盯著他的眼睛“張相且慢。”
他的腳步猛然一滯,不可置信般喃喃道“逍……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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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兩刻,城郊大營。
一身便裝的張幼珍被逍然“請”進了酈元琛的帳中,他抬眼望著身前負手而立的身影,下盤極穩,雖背部略有佝僂,仍然不失老辣氣概。
他苦笑了一聲“酈將軍。”
酈元琛回過頭來,滿眼複雜,猶豫了片刻才說“老夫與你無怨無仇,也沒必要派人把你挾持來,但是有人想要見你。”
他伸手指了指帳中內裡處,有一麵帷布遮擋著,看不清裡麵是誰。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掀開了那麵帷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