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時明月之夜未央!
甘泉宮距離長安城北郊二百餘裡,蘇文自見江充被抓後當下便逃離了太子宮,當太子衛隊還在宮中四處搜尋他時,他早尋了一駕馬車奔甘泉宮而去。
酉時四刻,太陽的餘暉已經緩緩收至山後,甘泉宮宮門正要關閉之時,蘇文的馬車出現在了宮門前。
入甘泉宮後,蘇文並沒有馬上麵聖,而是先去了離紫殿不遠的鉤弋宮。山中晚風清涼,趙嫣正帶著劉弗陵在內庭玩耍,聽聞下人稟報,趙嫣麵色一凝,隨即便將劉弗陵交予乳母看護,自己則腳步匆匆往正殿而去。
蘇文此時正揣著不安和期待在殿內等候,當年養子常融因太子劉據而死,此事如同一根刺一直紮在他的心上,如今能有機會報這個仇,他豈能錯過?正在沉思之時,趙嫣步入殿中,見了蘇文親切上前喊道“蘇常侍!”
蘇文聞聲忙俯身施禮,道“老奴蘇文見過夫人!”
“蘇常侍快快免禮!”趙嫣笑道,“常侍奉旨入京治巫,如今歸來想必是事有所成!”
蘇文掃了一眼宮中眾婢,低聲道“夫人,老奴來此是有要事稟報!”
趙嫣會意,將宮中婢子悉數退下,方才含了一絲笑道“蘇常侍有何事不妨直言!”
蘇文道“夫人可知,如今京中已出了大變故!”
“大變故?”趙嫣聞言心中一緊,忙問道“是何變故?”
蘇文眉頭一鎖,道“老奴與繡衣使者江充江大人一道奉旨入未央宮治巫,在太子東宮馬廄內挖得桐人木偶,江大人本欲將此事上奏天聽,但遭太子毒手被太子衛隊擒拿,反誣江大人陷害東宮,老奴一看情形不對當即逃離太子宮,方才撿了一條命回甘泉宮複旨。”
“太子看似仁厚,未想到竟如此狠毒!”聽聞江充被擒趙嫣憤然言道。
蘇文點了點頭,繼續道“老奴與江大人一道奉旨治巫,太子抓了江大人後若不見了老奴,自然知道此事泄露,定會派人趕來甘泉宮向陛下解釋此事。到那時若是太子一口咬定是江大人誣陷,以陛下與太子之情,定會偏向太子,故此老奴回宮後未向陛下複旨,而是先來此處拜見夫人!”
蘇文的話裡有話,令趙嫣一時琢磨不透,略一沉吟,趙嫣道“本宮與常侍並非初識,常侍有何話不妨直言相告!”
“好!夫人快人快語!”蘇文讚道,繼而一俯身,正色道“夫人對小皇子之期望,當不僅僅隻是藩王吧?”
趙嫣聞言並不感到意外,當年她與蘇文結交之初意圖便已明晰,既是明白人又何必說含糊話,於是當下便道“常侍所言不差!”
蘇文頷首,又道“既如此,眼下有個絕佳的機會,可助小皇子成此大業,不知夫人可否把握?”
趙嫣心中一動,沉聲道“還請常侍指點!”
蘇文微一沉吟,道“夫人,眼下京中變故已生,想必太子會遣使者夤夜入宮麵聖,若是夫人可將來使拖住,使太子與陛下音信不通,至明日待老奴向陛下稟告京中之事,以陛下之心性必然雷霆大怒,而太子若是一夜不見使者返回,心中定然諸多猜忌,亦會有所防範,我與夫人趁此時機,離間陛下與太子之情,夫人試想,陛下是否會有易儲之心呢?”
趙嫣聽罷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江充與她有同鄉之情,亦私下一直為她籌謀大業,如今被太子擒拿,若是自己拖延此事,很有可能殃及他性命,可若是及時稟告聖駕,那她扳倒太子的機會就失去,孰輕孰重,她心底不斷盤算著。
蘇文並不知道她與江充的關係,見趙嫣一直猶豫不決,不由問道“夫人,此事與夫人而言不啻為天賜良機,夫人為何猶豫不決?”
趙嫣收起眼底的猶豫,點頭應道“常侍此計甚好,然此事事關重大,定要思慮周全!”
“夫人縝密,自當如此!”蘇文讚同道,“老奴入宮之際正是宮門關閉之時,老奴猜測太子使者如今已在來甘泉宮的路上,拖延來使之事還請夫人多費思量!”
趙嫣點了點頭,對外喊道“來人!”
殿外值守循聲邁步入內,趙嫣道“傳各宮門候,陛下聖體不安,若有夤夜求見者,不管何人皆不得擅開宮門,務必報本宮知曉!”
“諾!”值守領命而去。
蘇文讚道“夫人雷厲風行,老奴佩服!”
趙嫣微微一笑,道“此事尚有不少細微之處,你我須細細商議。”
“諾!”蘇文應道。殿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山巒在夜霧中起伏,甘泉宮藏在這夜色中,晦暗不明。
果然,戌時剛過,甘泉宮外馳道上遠遠行來一匹馬,來人至宮門口取出腰牌大聲道“吾乃太子宮詹事楊峻,奉太子命有要事求見陛下!”
宮中門侯因接到鉤弋宮傳令,不敢擅開宮門,聞言忙遣人去稟告鉤弋夫人,趙嫣聞訊道“陛下聖體不安,早已服藥睡下,如今宮門已閉,有何要事且待明日再說!”
門侯得了回訊,便在門樓上對楊峻道“宮門已閉,聖躬不安,請楊詹事明日再來!”
楊峻聞聽急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門候再行通報!”
門侯道“聖駕早已安歇,請楊詹事明日再來!”
楊峻聞言心中雖十分焦急,卻又無可奈何,隻得牽過馬委身在門樓底下,細數更漏。
子時已過,太子宮依然燈火通明,劉據喊來太子舍人,問道“可有消息了?”
舍人許彥搖了搖頭,道“回太子,楊詹事還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