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唇畔蓄養的短須,不僅不顯老,反而平白增添了幾分無法言說的成熟魅力,難怪高兮國的大長公主非得屈尊降貴追著她爹死活要嫁。
冉少棠收了心思,拎刀淡淡叫了聲“阿父”,算是問安。
冉問雙手背後從鼻子裡“哼”出了一聲,算是應了。
父女兩個視線始終毫無交流。都把彼此當成了空氣。
跟在後麵的長隨冉峰對父子兩人這種陌生人般疏遠的相處模式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他殷勤的向大公子行了禮,淡定自若地站到兩人身後。
冉問從冉少棠手裡奪過寒月刃,二話不說,刷刷刷,在她麵前耍的虎虎生風,收刀後一臉嚴肅開始授課“破魂刀講究的是快巧狠。剛剛你練的巧字領悟的還算到位,快與狠差強人意,再重頭練一遍。”
冉問對冉少棠的嚴厲在冉府是出了名的。
誰都知道將軍對大公子寄予厚望,作為冉家未來家主繼承人來培養,所以翻了幾番的苛責他上進。可惜,大公子除了對逃課感興趣之外,其他事都不甚上心。唯有這習武能堅持下來。
冉少棠也沒有反駁老爹的點評,雖然她明明知道這個奇葩爹剛剛根本就沒看到她練功,是故意在整自己,她還是照例聽話的接過刀重新練了一遍。
一遍之後,看到冉問並未讓停,她又接著練下去。
一遍又一遍。
就算她爹不對她苛刻,她對自己下手也是狠的。
曆經三世,她太明白“技多不壓身、凡事要靠自己”的道理有多實用。
何況她如今的人生還是個欺君罔上的彌天大謊。
每一天過的日子都似在刀尖上舔血、懸崖上走鋼索,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掉腦袋。掉她一個人的腦袋也就罷了,還要掉全家的,全族的,這個玩笑她開不起。
就算她爹不逼她加速成長,她也會為了能好好活下去、不辜負老天爺給她殺沈惟庸、填心坑的機會,而努力掙紮、泅渡。
已經汗流浹背的冉少棠想到“沈惟庸”,刀風劈下來時的殺氣越加淩厲。
冉問從冉峰腰上抽出佩刀,興起與女兒過招的興致來。
冉少棠雖然身高隻及冉問三分之二,狠辣程度卻毫不遜色。
看到她爹那副大局在握的架式,少棠心裡泊泊不休的湧出不滿。
她砍下來的每一刀都代表著她心底的質問。
其實,她最不滿的就是,為啥奇葩老爹會選中她?
明明她是紹裳不是少棠!明明她的人生不用這麼辛苦,隻要想辦法殺了沈惟庸不嫁那貨就好,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提心吊膽,不敢和人親近,不能張揚快樂,有人靠近立即擺出防衛姿態,沒有朋友,沒有玩伴,活的像個孤獨的刺蝟。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冉少棠咬牙切齒砍的刀刀有仇,冉問接招接的歡樂無比,竟難得的大笑起來。
冉峰看著大公子滿頭大汗,後背都濕透了,有些心疼,小聲勸道“家主,今天是大年三十,主母還等著您和大公子早早去祠堂祭拜祖先呐。”
他這聲提醒倒是解救了已經力竭的冉少棠。
冉問向來聽妻子的話,一步退出刀陣,把手中兵器丟給冉峰,責怪道“既然夫人有吩咐,那你怎麼不早說?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竟會些馬後炮。”
又轉頭對冉少棠發號施令“行了行了,收吧。你趕緊去洗洗,到你阿母那兒用早飯。”
冉問不待她應是,兀自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