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傑,想去跟他們拍個照嗎?”大鵬問道“‘打賞’他們就行了,對吧?艾德。”
“對呀,五塊錢就夠了。我們一起去?”艾德附和道。
“算了吧,我們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趁天還沒黑,去帝國大廈看看怎麼樣?”書傑提議道“吃了根這麼大的熱狗,我一點都不餓了。”
“好。”三人背上包,立即出發。等他們到達帝國大廈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他們又排了快兩個小時的隊才登上最後一班電梯。但一切的辛苦都完全值回了它的票價。站在插滿米國國旗的觀景台上,華燈初上的紐約是儘收眼底。
“書傑,”艾德介紹道“紐約市分五個鎮,人們常說的‘紐約·紐約’指的其實隻是曼哈頓。曼哈頓以西是新澤西,東邊是長島,我學校就在那裡。”
“你學校離這裡有多遠?”書傑問道。
“從中央車站坐火車得一個多小時。”艾德答道,然後走到拐角處一台投幣望遠鏡邊,對二人說道“你們還記得湯姆·漢克斯的《西雅圖夜未眠》嗎?最後那場戲就是在這裡拍的。”
“真的嗎?”大鵬問道。
“應該是的。”書傑答道。這是他最喜歡的電影之一,可他怎麼也想不起湯姆·漢克斯和梅格·瑞恩的最後對白到底是英語還是米語。
三人在觀景台上到處照相留念,一直玩到服務生前來趕人關門。等他們回到第五大道,天已經完全黑了。熱狗終究還是熱狗,書傑已是饑腸轆轆。
“找地兒搓一頓怎麼樣?”大鵬問道“吃完再去旅店。”
“好啊,我也餓了。”書傑提議道“好久沒吃川菜了,去中國城怎麼樣?”
“你傻了吧。中國城根本沒有正宗的川菜。要吃川菜,咱們得去中城的老四川。”艾德聽起來對紐約的美食了如指掌“就在附近。”
“太好了!”書傑和大鵬應聲讚同。
半個小時以後,三人在老四川裡坐了下來。也許是被紅彤彤的彩色刺激到了味蕾,也許是走得太累,書傑看著菜單,什麼都想點。菜一上來,三人就立即開始狼吞虎咽。除了水煮肉片實在太辣,其他的菜很快就不剩什麼了。江蘇人艾德被辣的直伸舌頭,他呷了一口冰水,問道“還記得咱們那次生日聚餐嗎?”
“哪次?”書傑抬頭問道,筷子上還夾著一塊麻婆豆腐。
“大二那次,當時咱們還在浦江校區,剛踢完球。”艾德提醒道。
“記得記得!”過去的歲月一下回到了書傑腦中“大夥兒都餓壞了,一道菜上來不到一分鐘就沒了。”
“動作慢了,就啥也吃不到。”大鵬笑道“我記得大家一邊等一邊唱張學友的《惡狼傳說》,學狼叫呢。”
“沒錯,大鵬還是條惡狼。”艾德調侃道。
“你才是‘餓’狼呢。看你剛才的吃相。”大鵬反擊道。
“好了,好了,咱們都是餓狼。”書傑笑道“隻可惜在這兒沒法一起唱我們的傳說。”言罷,三人大笑了起來。在放肆的調侃中,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大學的時光。說著說著,大鵬歎道“還記得大三的那次聚餐嗎?隻可惜老藥沒出國,不然,咱們606宿舍就齊了。”
一提到出國這個話題,三人立刻失去了言語,飯桌也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咱們怎麼會聚到了這裡?
你們先來了米國,為什麼一直不把真相告訴我?
書傑不知道自己的問題究竟有沒有答案。但他很清楚關於出國,誰都不想去碰,但誰也繞不過。
“書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艾德首先開了口“我真的很抱歉。剛到的時候,我也很崩潰——”
“我也是,”大鵬插話道“進入米國海關的那一刻,我腦子都蒙了。這裡的一切跟新西方說的完全不一樣!我一分鐘都不想在米國呆著。”
“可是父母的期盼,鄰裡的羨慕,讓我怎麼回去?”艾德接著說“沒拿到學位,回去算什麼?我爸老是說好男兒誌在四方,隻有在外麵混好了,才能衣錦還鄉。我怎麼敢跟他們說?我怎麼敢告訴任何人米國的實情?”說到這裡,艾德的聲音哽咽了。
“唉…”大鵬悶悶地端起已經沒了酒的杯子乾了一口。
“艾德,大鵬,我…我也很抱歉,”書傑低聲說道“我一直不跟你們聯係是因為現實給我的衝擊實在太大。我…我甚至怪你們為什麼沒早點告訴我。”
“這不怪你,”艾德試著安慰書傑“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彆提這個了,”書傑抬起頭說道“如果換成我,也肯定一樣。每次給家裡打電話,除了謊言,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哎…”三人齊聲歎息,一切似乎都索然無味。
“你知道嗎?”大鵬突然提高了聲音“要怪,就怪新西方那個王八蛋!他把米國吹的那麼好。”
“對!韓明是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留學生。他肯定知道米國人不說英語。”艾德附和道“他給中國學生編織了一個學英語的夢想,就是為了錢!”
“老騙子!”大鵬狠狠地說“這家夥太壞了,他認定我們為了父母的麵子,不敢戳破他的騙局,甚至會用自己的一生去替他圓謊!”
“韓明,你這個騙子!”聽到這裡,書傑也激動了起來。
“布什總統永遠健康!先生,請問要添茶嗎?”服務員突然過來問道。
“這不是剛添過嗎?怎麼又來問了。”書傑疑惑地看了那服務員一眼。
“不用,我們馬上就要走了。買單吧。”艾德答道。
“要打包嗎?”這服務員問道。桌上隻有那份最辣的水煮肉片還剩了一些。
“算了——”艾德答道。
書傑打斷艾德,堅定地要求道“要,要打包。好久沒吃到這麼正宗的川菜了。”
服務員手腳麻利地打好了包。三人拎著水煮肉片,在q線地鐵上晃悠了二十幾分鐘,才抵達中國城。一出地鐵口,濃烈的中國氣息便撲麵而來。狹窄的街邊滿是黑色的眼睛、黃色的皮膚。放眼望去,豎寫的繁體字招牌更是層層疊疊,看起來非常的親切。
“應該就在這條街上。”艾德掏出一張紙,上麵工整地用手寫著旅館的地址和電話號碼。三人沿著運河街向前沒走幾分鐘,艾德便指著一座白色聯排樓說道“就這了,果然離地鐵不遠。”
書傑抬頭一看,店牌上寫著六個紅色的中文大字福興食品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