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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管墓地的是一位六七十歲的老爺爺,丁冬給他買了一包好煙,順利就進了墓地。
她抱著一束花,順著小路一直走,在最南邊的一棵鬆樹旁停下了腳。
樹下有一塊簡簡單單的墓碑,上刻“老鬼之墓”四個字,下麵的落款顯示的是四年前。
她彎下腰,將花放在墓碑前,然後站在那裡,靜靜地垂著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塊石碑。她目光淡然,沒有什麼深沉的悲痛情緒,隻是安靜地默哀著。
嗚咽的寒風獵獵吹來,她的衣角翻飛,發絲也跟著輕輕舞動。
她過於專注,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突然從她的身後傳來。
“他是你的什麼人?”
丁冬愣了一下,轉過身,看見封承煜就站在她身後,正目光複雜地看著她。
他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衣角在風中不住擺動,頎長的身姿挺拔俊逸,在枯黃色的草地中看起來平添了幾分蕭瑟的意味。
丁冬收回視線,回眸望了一眼碑上刻著的“老鬼之墓”一眼,淡淡地開口道“一個讓我不至於被餓死的人。”
很久,兩人都沒有再開口。
少傾,封承煜再開口,卻帶了些探尋的意味“他是你的父親?或者叔叔?”
丁冬看著他,突然覺得他距離自己很遙遠。
“都不是,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封承煜大概無法理解她這種感情,可能在他看來,會幫她的隻有她的親人。
她對封承煜講起了老鬼。
十五歲的那年冬天,她和丁小偉從孤兒院偷偷跑出來,饑寒交迫的兩人差點凍死在街頭,是這個人救了他們一命,還教會他們用偷盜來謀取錢財。這種行當雖然不光彩,但至少能夠填飽肚子。
他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行內的人都管他叫老鬼。於是他們跟著喊他“老鬼叔”。
老鬼人很好,好得幾乎不像一個令人厭惡的小偷。他有些存款,拿出來供姐弟倆上了學。
他還好賭,但總有辦法能弄到錢來養他們。
於是姐弟倆更加賣命地學習、偷盜,想要報答他的恩情。
聽起來很奇怪,但並不衝突。老鬼知道什麼角度劃開彆人的包最方便,知道怎麼吸引彆人的注意轉而拿走他們身上的貴重物品而不被發現。丁冬和丁小偉是老鬼唯一的弟子,是他最出色的傳人。
在老鬼的悉心教導下,他們從來沒有被抓住過。
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一年後,一切都結束了。
老鬼在彆人的賭場出老千被抓住了,賭場主找人砍斷了他的手。他本來可以去醫院治療,可他沒有,硬生生拖著,直到受了感染,就這樣慘淡離世。
臨死前他將自己的存折交給丁冬,那裡麵是他為姐弟倆存下來的學費,不多,但也不少。
他說,小偷沒了手,也就丟了飯碗。他活不久了,也不想活了。他不想浪費錢去醫院治療,如果有得選擇,他希望姐弟二人不要再偷盜了。他讓丁冬找一份正經工作,供丁小偉好好讀書。他們姐弟倆隻要有一個人上了大學,苦日子就算熬出頭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咽了氣。下葬的那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