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此事的真偽,單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深夜來訪密告福王一事,他就覺得有些蹊蹺。
異地藩王和司禮監掌印太監,按說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之前也沒有什麼交往,不知王體乾為什麼要賣福王這個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是劉錚畢竟已多年不在宮廷之中,早就遠離了政治紛爭,所以也並沒有想出緣由。
“殿下,不必太過驚慌,此事真偽還不清楚呢,切不可自亂了陣腳,且容明日咱家去打探一二。”
見自家王爺有些慌了心神,劉錚隻能現行勸住。
既然看不清楚這裡麵的道道,索性就先不動,待背後的牛鬼蛇神跳將出來,就一清二楚了。
劉錚原是萬曆時期司禮監大太監陳矩的門下,是陳矩的壓在福王身上的後手。
本來是想跟著福王打個翻身仗的,沒成想最後敗給了東林,劉錚也就自此遠離了政治中心。
但當年陳矩言傳身教的那些,卻還印在腦子裡。
此時為福王的謀劃,也算是比較高明的了。
敵不動我不動,敵要動我先動。
但是劉錚沒想到的是,敵人動的比他預想中要快的多。
因為第二天,劉錚還沒找到以前宮裡的舊友詢問此事,一個驚人的消息又傳來了。
朝中的一個清流,把福王給彈劾了。
彈劾的內容,和王體乾告訴福王的大差不差。
此人名叫王翰,是個萬曆年間的進士,一直在京任職,先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九年期滿考評合格的,按說應該能直接拔兩級,好的話直接外放上等府,做個五品的知府大人,或者在六部做個五品的郎中。
但是王翰比較倒黴,在翰林院坐了九年的冷板凳,還是一個庶吉士。
原因自然是被大佬們的黨爭給傷及無辜了。
當初,王翰作為清貴的翰林庶吉士,自然是堅定的東林一脈,但是隨著楊漣等東林大佬的倒台,王翰自然也被波及了。
幸運的是,他隻是個七品的庶吉士,根本就沒入了閹黨的眼,雖被波及,但是卻沒有被趕儘殺絕,但是冷板凳是坐定了。
所以,九年考成期滿,王翰在翰林院一動不動。
本來是求仁得仁的事,王翰對此並不在意,想著等閹黨垮台之後,自己肯定能受重用。
但無奈家裡實在不富裕,翰林院庶吉士又是個比清水衙門還要清的職位,一年除了那點薪水,也沒什麼能撈錢的地方。
京城居大不易,王翰一家為此沒少受罪,經常被迫搬家。
直到有一天,老婆實在受不了了,大罵王翰窩囊廢,守著節操當寶,卻不顧家人死活,圖名有個屁用。
然後老婆帶著孩子就回陝西老家種地去了。
王翰看著家徒四壁、孤身一人的破敗院落,大醉了一場。
醒來後就去找了崔呈秀,沒多長時間,他果然就升了戶部郎中。
但令人大跌眼鏡的是,當上郎中不久,他又上了一封奏疏大罵魏忠賢。
時人都稱這小子是個漢子,然後等著看他的笑話,果不其然,這小子隨後就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這小子關了沒多長時間,就被放了出來,仍任戶部郎中。
從此以後,王翰成了為數不多的東林骨乾分子,清流人士。
世人雖不知這裡麵的門道,但還是非常敬佩他的。
所以這次王翰又上書彈劾福王等藩王貪婪無度、顯貴非常,再聯係他之前彈劾閹黨的事跡,一時又名聲大噪。
王翰為國為民,剛正不阿的形象瞬間呼之欲出。
而且現在閹黨有些勢微,個彆傻不愣登的翰林清流們,見此時機,也紛紛上書,要求整治藩王,個彆激進的甚至打著為國為民的旗號,強烈建議削藩,唯恐天下不亂。
得益於大明建國二百多年來曆代藩王的劣跡斑斑,再加上背後有人刻意操弄,一時間輿論滔滔,廟堂之上、江湖之遠關於是否削藩的議論,不絕於瓦肆。
在輿論的可以引導下,天下百姓大有將朱由檢當盛世賢王的意思。
群情激憤之下,進京吊孝的藩王們開始坐立不安,四處串聯,打聽消息,商量對策,一個個或惶惶或憤慨,但對於朱由檢的恨意卻是統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