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些長在回憶裡的事!
在知曉那句“可緩緩歸矣”之前,我聽得最多的是“陌上花開”。那個時候不知道下半句,也不懂得它的意思,隻是單純地覺得它好,至於好在哪裡也未曾去思索。如今細細讀來,其中意味也緩緩多矣。
現在也仍然記得那兩盆焉死的蘆薈。那時看到它們耷拉在盆裡毫無生機,心裡莫名地空了一塊,眼皮也突突地跳,陌然間哽咽了。
很多時候一個人抬頭仰望天空,心裡總會莫名地柔柔地軟痛。就像有一雙手在胸口揉麵一樣,溫柔卻難過。腦海裡反複想的是如若我多些細心,多些理解是否結局不一樣。你走以後,我變本加厲地沒心沒肺。印象最深的便是送你走後一星期,老家朋友放假回家急忙來看我,那時我還在玩手機,我看到他眼裡的驚訝,也知道他驚訝什麼。也從那時候起我們漸漸疏遠。我知道他的擔心,也明白他的疏遠。也許他以為我在傷心頹廢,可是在我臉上他看不到傷心,反而能說笑。我似乎給自己戴上了一個假麵,在親人麵前的平淡沉默假麵,在朋友麵前的二分之一假麵。
可一個人的時候,所有的空洞便襲來。
忘不了站在土坎上哭著喊冷的小孩,媽媽脫下大衣給她穿上的溫暖。忘不了正在翻土的媽媽因小孩的調皮指甲被弄破鮮血直流卻笑罵說“小憨包”。忘不了貪玩的小孩不好好放牛被媽媽揪耳朵。忘不了苦的藥被拌在放了糖的稀飯裡麵。忘不了為了兄妹幾人安心讀書每天起早貪黑的身影。忘不了深夜在燈光下嚴厲監督小孩寫數學題的身影。忘不了臉上沾滿水泥灰的你的臉,心被生生地抽痛。忘不了菜市場被吼得愣住的你。忘不了忍著病痛卻仍堅持去開家長會的你。忘不了突然在我耳邊輕柔叮囑的聲音。忘不了你說等我考試後再手術讓我燉排骨照顧你。忘不了你走那天漸遠的腳步聲。
可是,我卻忘記了你的花什麼時候凋零的,也忘記了你會回來嗎。“問山問水未還鄉,秋已過,冬來小雪落在誰發上?黃泉路上,是否獨行路漫長?恨隻恨,我來不及陪你走這趟。”剪一灣秋水,流不儘的是那段斑斑駁駁的歲月,理不清的是那段悠悠流轉的記憶。而如今,卻亂了朝朝暮暮的心。哥哥們愛種盆栽,我也愛種,可是卻都沒有種蘆薈。我深愛綠色卻深陷花容,輕撚蘭花的葉,細細摩擦。喜歡澆水後的翠綠蕩漾,蕩漾進記憶的漩渦。蘭花是哥哥們從老家山上挖來的,帶著家鄉泥土的氣息,一如你的堅韌,也教會我倔強。蘭花有兩色,秋夏各一。白色,嬌而不豔,紫色,媚而不俗。錯落在綠葉條之間,相交輝映,似惺惺相惜,它們很美。可我還是想看蘆薈開花,又不想看蘆薈開花。
陌上花開,緩緩歸矣。我想再來一次不幼稚、有溫度、有理解、與你一起的回憶。不想最後聽到的是電話裡你說沒事的安慰,想和你一起完成那些約定,不問歸期。可追逐記憶,我未見花開,亦未見你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