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成羽！
德裡說“你照片上的那人，我見過。”
“…”
蘇翹隻覺熱血沸騰，她蹲下身子雙手握住他的肩，語氣很輕儘量不嚇到他，“你見過？”
德裡點頭，“那天他救了我。”
“那德裡說說，他怎麼救了你？”
德裡說“我那天在路邊玩耍，突然聽到轟隆隆的聲音，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他過來把我撲倒了。”
蘇翹眼眶濕潤，“後來呢？”
德裡歪頭想了下，“後來他捂著腦袋走了，被石頭砸到了。”
蘇翹撥撥他被風吹亂的碎發，“這樣啊，那你有再見到他嗎？”
德裡思考著，“沒有了。”
蘇翹微微一笑。起身拉他繼續往學校走，風衣上沾了點泥土，被風一吹，又吹走了。“那德裡怎麼不告訴大家呢？那位哥哥救了你。”
德裡說“我媽說了，這是秘密，既然是秘密肯定要藏在心裡啊，我今天告訴你了，你也不許再告訴彆人，知道嗎？”
蘇翹輕聲說“好，不告訴彆人。”
德裡抬起小腦袋看了她一會兒，問“蘇翹你怎麼哭了？感動了？”
蘇翹又揉了他一把，“嗯，或許吧。”
她微抬頭看藍天黃土，你對這西北大地的熱忱天地可鑒，可悲你耗散家財扶危救困人人稱頌，你傾覆生命救人水火無人知曉。
蘇翹把德裡送去學校後又返回了德裡家，琴姐正在太陽地兒篩豆子，“你怎麼回來了？落東西了？”琴姐隨口問了句，簸箕口向下傾斜，粒粒黃豆跳躍著滾到下麵的籮筐裡。
蘇翹雙手插進風衣兜，看最後一粒黃豆也滾到籮筐裡，“鄒晨救了德裡，你為什麼不說？”
琴姐險些沒站穩，她貓腰把簸箕放小木凳上，緩了緩，低頭問“德裡告訴你了？”
蘇翹點頭，“所以你不把真相說出來，是為什麼？當時情況混亂大家都處於驚慌恐懼中你顧不上這可以理解，後來呢？你為什麼沒說出來？他失蹤一年多我都來了幾個月了，我一直沒放棄找他，儘管傻子都知道一年多的時間意味著什麼。”
她說的輕飄飄的，琴姐卻癱坐到了地上，“我們也找過他的，那天德裡回來說有個外地哥哥救了他，滑坡停止後我和他爸就出去找，可那時來了很多外地誌願者和記者，我們沒見過他的樣子，不知道哪個是他。同時又不能妨礙搜救隊搜救，所以一直等到了滑坡第三天。”
蘇翹輕喃“那天電視上的失聯名單中已經有他了。”
琴姐點頭，“那天來了很多外地人，他們手裡拿著照片挨個人問，那些人看上去都不像普通人，我就知道可能是找他。當時我突然害怕了，你知道我在怕什麼嗎？”
蘇翹手還抄兜裡，眼裡像看儘了千帆，“你怕永遠找不到他。”
琴姐有點驚訝蘇翹一瞬就猜對了，她緩緩道“是，我怕永遠找不到他，那年德裡才六歲，他不該承受這麼多，他不能背負著有人因他而死的罪長大，到老。所以我這個做母親的，我自私了。我告訴那些人沒見過這人，然後我拉走了德裡告訴他，這是個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時間越久希望越渺茫我越不敢說，等到後麵，沒人再來找他了，我也已經篤定他不在了，這就成了爛在心裡的秘密。我沒想到一年後你來了，你不僅來了你還在這住下了。德裡很喜歡你，以至於我每天早晚都要提醒他不能說出那件事，可你也看到了，他生來就欠你們兩個的。”
琴姐抹了把淚，看著蘇翹，問“我們能怎麼辦呢？我們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啊…”
蘇翹好像沒聽進去，她看向遠方，眼神像這土地一樣寂廖，看了會兒她忽然涼笑，低聲問道“這怎麼能算罪呢？”
…
課間蘇翹又坐在石凳上，那張照片被她攥出了印子，她意難平，如果琴姐能早點公布於眾，鄒晨可能已經被發現甚至還有生還的希望，就算他死了，也是死得其所。現在呢？和征戰將軍死在澡堂子裡有什麼區彆？
德裡這時又跑來了，“蘇翹蘇翹，你剛乾嘛去了？怎麼來了學校又走了呢？”
蘇翹抬抬手裡的照片，也沒瞞他，“我去找你媽媽了，去聽哥哥的故事。”
德裡若有所思地坐在旁邊，“我媽媽說什麼？”
蘇翹想了下，說“你媽媽，她像這位哥哥一樣，想要保護你。”
她想保護小德裡的心靈，沒想到人小朋友起身像大人一樣拍了拍蘇翹的肩膀，“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忘記他，他是我的超人奧特曼，我也要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起風了。
黃沙飛揚，德裡隨孩子們鬨騰著回了教室，空曠的操場上，五星紅旗在沙塵中耀眼奪目。蘇翹的心在一瞬間被撫平。
峰回路轉，你的功德總算有人銘記於心。
這怎麼能算罪呢？這是善啊。
向陽而生，向善而行，這就是人生路上的功德圓滿。
…
蘇翹繼續在村子裡教書，蘇媽生怕她要在這裡紮根，每天都打電話催她回去，蘇翹說我會回去但再等等吧。
蘇媽問還要等多久。
蘇翹不知道，她在等，等她哪天能徹底忘了他，等哪天在這裡感受不到他的一丁點熱血，她就離開。
具體哪天，她不知道。所以在那之前，她願意，帶著他的那份堅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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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