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熙領路,我殿後,山路難走,莫要跟丟了!”杭黎瓔勒住韁繩,技藝嫻熟,胯下的馬很順從地掉了個頭,老老實實跟在最後。
說話之間,歐陽靖熙已然揚鞭,一聲輕輕的“駕”,馬就衝了出去,沿著修葺平坦的山路狂奔。
海雲又一次見到了深夜的清源山。
如牆壁裂縫般的樹枝不斷從身旁掠過,仿佛三伏天提前到來,海雲覺得又熱又濕,越獄成功的緊張感令心臟怦怦亂跳。
馬在身下喘著,那陣陣起伏影響到了他的心率。
他深吸口氣,冷的進來,熱的出去。
海雲這會兒不僅感到悶熱,也產生砭骨的冷——是恐懼的冷,無望的冷。
他這才清醒過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他違抗了官府的通緝,逃走了。如果無法成仙,人間就會變成地獄!
“喂!什麼人!站住!”有人在後頭的山間喊。
海雲回頭,就看到了台上閃過一道明晃晃的箭簇。
是虛清弟子!他們敢放箭嗎?漆黑一片,在未確認馬背上的人的身份前,他們敢嗎?
他們敢!
因為,深夜不會有任何人借此通行。
挽弓人將弓拉至最滿。
海雲不假思索大喊“小心身後!”
在抽出長劍的同時,了台上的弟子已鬆手送箭。
箭引勁風,銀光如流,仿佛撲向獵物的饑餓的狼,一聲劃破夜幕的呼嘯頓時射了過來。
海雲聽準聲響,咬住時機,向身後揮劍,劍結結實實地打在羽箭上,一時間星火迸射。
這聲碰撞,打破了沉默的夜晚。
霎時,虛清派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石海肖刺耳的警報聲傳遍清源山,沉睡的鳥兒被驚醒;野獸躁動不安,發出威脅的咆哮;晚風吹得更烈,似乎這片鬱鬱蔥蔥的森林完全無法阻擋它的步伐。
到處都能看到虛清弟子的身影,他們翻身上馬,手持弓箭奔上蜿蜒的山路,搖曳的火把無限放大了樹林的陰影,箭芒閃爍,宛如星辰。
虛清以獵戶起家,雖然現在成了煉丹製藥大派,但弓是他們一脈相承的底蘊,沒人忘,沒人敢忘。
一張張牛角弓在夜空下閃著獸性的光,一囊二十八支梅針箭猶如毒辣的鷹隼,穿林打葉,擦梢貫風,這都是索命的箭!
海雲忙不迭地應付箭雨。
一名弟子看清了他們的真麵目,大喊道“是囚犯!他們想逃!”
“快追!封住猛虎口!”
猛虎口在山路中段,是一道深邃無比的溝壑,黑暗無光,礫石遍布,更有如虎牙般尖銳的石筍,猶如老虎張開血盆大口,靜候行人,故得名猛虎口。
在戰亂年代,虛清借此險峻偏安一隅,如今在上麵架設了廊橋,是離山唯一通路。
倘若被攔在那裡,他們便無路可退了!
海雲知道猛虎口之險峻,也借此辨彆了方向。
上山時未經過猛虎口,是因為從東麵來的,換言之,他們現在正往西逃。
坐落在亂石之上的廊橋,可謂罕見景色,但海雲無瑕欣賞,他看到虛清弟子分成三大隊,一隊加速狂奔企圖搶先站住廊橋,一隊圍繞在他們周圍,另一隊緊隨其後,窮追不舍。
而不遠,那座廊橋正靜靜等待,屬於它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