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歐陽靖熙很想自己起身,但沒力氣。
海雲於心不忍,扶著他坐了起來。
“多謝。”
海雲隻點了點頭。
杭黎瓔看著海雲,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都是些小的擦傷,沒有大礙。”海雲說道,“秘籍呢?能打開嗎?”
杭黎瓔說“沒這麼快。”
海雲默然。
就在不久前,杭黎瓔解釋了破解封印的原理,秘籍使用靈氣保護,而杭黎瓔持有的法寶是名為“乾坤囊”的物件,乾坤囊能吸納、釋放靈氣,和白無雙的那枚戒指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杭黎瓔需要利用乾坤囊將秘籍外圍的靈氣吸走,這樣一來,他們才有可能打開秘籍。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如果裡麵的文字也是由靈氣書寫,那貿然吸取,後果不堪設想。
世上唯一一份化靈丹秘籍可能會因此消失。
越是這種關頭,越是得不急不躁,海雲努力了這麼久,絕不能功虧一簣。
其實海雲問過儺師,是否知道化靈丹的煉製方法,儺師說不知道。
儺師從未觸凡人,更沒有聽說類似的事,他是從海雲的記憶中才知道,如今的凡人需要首先通過靈脈淨禮儀式,方可進入仙界。
歐陽靖熙默默喝著金花菜粥。
海雲不覺得餓,靠在椅子上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
等秘籍破解,然後讓歐陽靖熙煉丹,隻要吃下化靈丹,一切便都結束了。
但有種預感,讓他覺得事情不會順利。
“儺師——”
他再次在心中開口,卻覺得“儺師”、“儺師”的喊有些麻煩,於是先說道,“你沒有名字嗎?”
儺師難得露出苦惱的表情,他的幻影在房間內踱步,然後說道“叫我郭槐吧。”
“郭……槐?這不是之前那個旅商的名字嗎?”
“名字而已,他能是郭槐,我也能是郭槐,這有什麼問題?”郭槐反問。
說到郭槐,海雲想起一個早就想問卻遲遲忘說的事“你為何要殺那些旅商?而且你讓他們襲擊我,又是為何?”
“殺誰都一樣,我隻是想試試人祭。”
“人祭?”海雲聽後不禁麵光煞白,“你——”
郭槐笑道“你們如今是沒了人祭,但在我們那個時候,人祭再普遍不過了,占卜天氣要人祭,下葬要人祭,戰爭前後要人祭,帝皇出行要人祭……總之,我得到那個小寶瓶,可怎麼都打不開,於是想試試人祭是否管用。那時候我太虛弱,自知這副軀體支撐不了多久,於是打算利用鏢客,首先削弱你的元神,然後將魂魄轉移到你的身上。”
“你,你想奪舍我?!”
“奪舍?”郭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誰都做不到那種事!我隻是借你軀體一用,等到了仙界,你幫我得到一具新軀乾,我們就分道揚鑣。”
海雲知道郭槐無法對自己撒謊。
還以為仙界時常發生“奪舍”之事,沒想到郭槐這麼快就否認了,這倒令他感到意外。
郭槐繼續說道“我是這樣的打算的,讓鏢客和旅商襲擊你和萬山,我不需要你們受傷,更不想你受傷,否則不好承載我的魂魄,我隻要你感到恐慌和不安,元神鬆懈,心竅露出破綻,我就能轉移魂魄,再說,那些人也很難傷你們分毫,事實也是如此。”
他得意洋洋地說道,“那些裝神弄鬼的樣子,都隻是嚇唬你。恐懼是修士最大的敵人,內心動搖、信仰崩塌、心生邪念,一切的根源都是恐懼——對生的恐懼,對未來的恐懼,對仙途無望的恐懼,對過往心魔窮追不舍的恐懼……”
恐懼嗎?
海雲記住了。
他當時確實被嚇得不輕。
“人祭和小寶瓶是怎麼回事?”
“嗯……”郭槐眼珠子翻了幾下,“我從山馗派那兒得到的法寶,應該就是五俠頌仙的法寶之一吧?當時我病急亂求醫,偶然間感應到法寶的存在,於是想都沒想就殺人奪寶了。哎!莫露出這麼驚愕的表情,我觀察了他們一路,知道那是好東西才下手的,我可不會濫殺無辜。”
“殺人奪寶……”
海雲心生厭惡之情,尤其是聽郭槐說得這麼輕巧,吃飯洗漱一樣。
看中彆人的財寶,就將之殺害,與野獸何異?若人人如此,世間遲早哀鴻遍野,長夜難明!
“你沒資格說‘濫殺無辜’。”
郭槐不置可否,自顧自道“可惜我太過虛弱,無法打開寶瓶,就跟你們打不開秘籍一樣,我手邊又沒有儺器,想了想隻有人祭這種法子了,後來你也知道了,這法子也不行,我就扔了。”
“扔了?!”
海雲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郭槐。
“扔了。沒用的東西,留著做甚?何況我身體都沒了,也拿不成呀。”
“那是一切的源頭,尾浮子陰謀的一環!”
“我又不知道。”
郭槐顯然很厭煩海雲這一介凡人訓斥自己,他不再多說,賭氣似地消失了。
海雲再呼喚他,卻怎麼都叫不出來。
海雲隻得無奈地歎息一聲。
商旅和山馗弟子的死已真相大白,僅僅是郭槐陰差陽錯的嘗試,就奪了近三十人的性命。
儺師……何其殘忍無情!
海雲用力甩動腦袋,想與這個暴戾野蠻的魂魄儘快分離。
他害怕郭槐的想法會影響自己,就像自己的情緒偶爾會通過鬼影展現一樣,這種溫水煮青蛙的嬗變讓他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