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高大直挺的樹搭成了穹形的甬道,在道路儘頭,一麵漆黑的鐮影霎時閃過,潑出濃墨般的刀光。
“果然是一模一樣的……”
於家友蹲在地上,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一絲不苟地檢查躺在地上的兩隻唱哀鳥。
這是他方才追蹤並殺死的唱哀鳥。
唱哀鳥是甲級妖魔,和血影並列,它的吟唱聲能讓修士深陷悲傷的往事,從而一蹶不振,等修士徹底沉淪進苦海後,它才會發起進攻,將修士活生生啃噬殆儘,極其狡詐和凶殘。
它外形跟普通麻雀很像,隻有像於家友這樣老道的狩獵者,才能立刻識破它們,並在它們飛進狩獵考核區域前,將其誅殺。
若是一般修士,很可能被它人畜無害的樣貌欺騙,甚至抱著欣賞的心態聆聽它的吟唱。
現在,巴掌大的兩隻鳥屍擺放在麵前。
於家友翻來覆去,對比它們的瞳孔、眼紋、羽翼、雙足,每一處都相同,除了它們的傷口,一道被貫穿胸膛,一道被刺破喉嚨——傷口是於家友造成的,所以不相同。
“這就奇怪了,這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更不會有兩隻完全一樣的唱哀鳥。”
於家友站起身環顧四周,擔心自己是中了某種幻術。
但他很快確認了,自己精神很正常,附近也沒有道術使用後造成的靈氣波動。
“果然很奇怪。”
他又忍不住說了一遍。
思考,踱步。
最近霧衍殿發生的怪事,讓他的思緒有些混亂。
深沉的夜色籠罩全身,唯有雷電般的光柱依舊絢爛。他估計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在霧衍殿的東南角。
“說起來,這些怪事發生的根源在哪?”於家友自言自語。
他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他是獨自行動的狩獵者,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以派遣孤獨、自我消遣,就好像身邊始終有一個可靠的夥伴,讓他覺得很心安。
“聽說魏以薇和吳三界在下界出了什麼問題。魏以薇說自己看到吳三界死了,但吳三界卻救回了她。”
“是那丫頭看錯了嗎?她回霧衍殿的時候就是昏迷狀態,精神受到很嚴重的打擊,那些話可能是她的胡言亂語。”
“吳三界一直很正常,他回到仙界人間沒惹是生非。”
於家友一邊喃喃著,一邊繞著兩具唱哀鳥的屍體走動。他忽然看到腳邊的天女花和木海棠都長得很茂盛。
就算是下界,依舊屬於仙界的範疇,這裡的植物還是能享受到靈氣的浸潤,對它們而言,與妖魔共存和與修士共存,之間並無差彆。
沉沉的霧氣落在粉白的花瓣上,一顆瑩潤的水珠從瓣尖滾進玫紅的花蕊,美麗而活潑的內質,此刻顯露了出來。
於家友並不是刻意在觀賞花朵。
對他而言,這片區域就像後花園一樣熟悉。
他數了數天女花的花瓣,然後把思緒再次放回到唱哀鳥身上。
濃黑的夜,月光穿過一天的分界線,次日淩晨就在這片靜默中到來了。
狩獵考核第二天。
於家友用麻布包起唱哀鳥屍體,往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