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夙砂站在街道彎角的地方看著,折返的過路人,沒有她。他站了好久,直到過去的人全部都折返回來,還是沒有她。
“喂!你還不走?氯氣擴散,會死人的。小小年紀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快走快走,我們很快也要撤走了,這裡必須交給專家解決。”有個警察發現了呆在轉角的江夙砂,大惑不解地呼喝。
“等……等一下。”江夙砂牢牢抓住身邊牆壁上的外置水管,仿佛表示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走,“有個穿校服紮馬尾的女孩,她回去了嗎?”
警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種女孩滿街都是,不過走到這裡來的人都回去了,我打保票!”他露出笑容,看見容貌漂亮的人多少都會油然生出好感。
“嗨。”江夙砂突然對著警察一笑,“謝謝。”
他突然展顏一笑,漂亮得不可思議。警察大叔一呆,卻見那纖細的少年已經轉身走回去了。
江夙砂走回家的時候已經三點,開著門等他的是顏染白,她灑了一身的牛奶,正怒目瞪著他,“你跑到哪裡去了?”
“我……”江夙砂鬆了一口氣,笑了起來,“我去找你了。”
他無端端笑得這麼溫柔乾什麼?顏染白呆了一呆,手裡拿著湯勺指著江夙砂的頭,“你當我是什麼啊?學校外氯氣泄漏,我坐車過去半路就被攔下來了,當然自己就會回家,我又不是非去學校不可的白癡。”
“嗯……”他顯得特彆溫順,這一聲鼻音帶了酥柔,輕淺溫柔極了。
本來有事要罵他的,看見他這麼“乖巧”的樣子反而罵不出來,顏染白笑罵“我同學打電話過來你接了電話是不是?她們懷疑我在家裡金屋藏嬌,晚上就要過來看了,你說我怎麼辦?我屋子裡不但有個‘嬌’,還有個娃娃。”
江夙砂眨了眨眼睛。
顏染白的湯勺直指他的鼻子,“不要給我裝你什麼都不知道。”
“阿諾……”江夙砂笑了,走過去抱住滿身灑了牛奶的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好想告訴彆人你和我在一起。”
顏染白臉上陡然熱了,煽情曖昧的話語,江夙砂的嗬氣輕輕嗬入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奇異感覺,他一定是挑逗慣了彆人才會有這樣的舉動。不假思索地手起勺落,一勺子敲上江夙砂的頭,“你乾什麼?”
“我……喜歡你。”江夙砂讓她敲,逆來順受。
嗚——悲慘!顏染白被“調戲”卻不能發火,調戲她的那個人無限依賴地靠在她身上,柔順得隻要她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他就會死掉一樣。這個人啊,她反手帶上門以免讓人看到這麼不雅的擁抱,心裡歎了一口長氣,任性得一塌糊塗啊。你若以前也是這樣對彆人,難怪……他們都說你是萬世無敵的花花公子,有誰能抵禦你這麼溫順這麼依賴的擁抱?這麼純淨又這麼無辜的眼睛……
晚上七點鐘。
“夙夙你帶著,我會很快把她們打發走,然後給你打電話你再回來。”顏染白把夙夙交到江夙砂手裡,附帶一大包奶瓶、玩具、嬰兒香精、嬰兒用紙巾……“你去門口麥當勞坐著吧。”她邊交待邊笑,“不會很久的,最多三個小時。”她保證,“班裡的同學和我都不太熟,最多鬨三個小時,不會通宵的。”
三個小時?江夙砂的眼神有些埋怨,她居然要他抱著夙夙在麥當勞裡麵坐三個小時?埋怨得近乎“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他溫順地低下頭,“那我去那邊看台詞。”
“嗯!”顏染白笑顏燦爛,揮了揮手,“我沒叫你回來彆回來,否則嚇壞了我同學,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嗬嗬。”
“嗨。”他輕輕應了一聲。
嗚——顏染白的好心情飛了一半,為什麼他“嗨”了一聲也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像被遺棄的寵物一樣哀怨落寞。抓住江夙砂的肩,把他扳過來,她扣起手指在他眉心彈了一下,展顏一笑,“開心、開心。我不會丟下你的。”
江夙砂凝視著她的笑顏,他站在她下兩級台階,突然墊起腳一手環住她的頸項,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麵頰,分開之後定定地看了她一陣,發出如貓咪睡飽了之後滿足的“嗯……”的一聲鼻息。
你……顏染白倒抽一口涼氣紅暈雙頰,妖豔的……夙砂……誘惑、迷茫、嫵媚、嬌憨……令人意亂情迷的……毒藥。她猛地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受驚地倒退幾步,捂著被他吻過的麵頰,急促地呼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江夙砂微微咬住了嘴唇,夙夙在他懷裡哭了,大概是因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太詭異。他抱起夙夙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轉身離開。
太危險了!顏染白“砰”的一聲關上門,無力地背靠著大門,她也許……不是收留了一隻大狗,而是引入了一隻狼,一隻充滿毒氣妖豔腐化的嬌狼。他畢竟不是像她這樣簡單的人,如果像其他人一樣受到他的誘惑,在當他找到更好的浮木的時候,無論他現在有多麼依賴她,也隨時都有可能被他拋棄。他心裡的黑暗越濃、越恐懼,他就會去尋找越能夠給他安全感的人,也就越容易拋棄他現有的,撲向更安全的浮木。不能太喜歡他,像喜歡寵物那樣喜歡就好了,再喜歡下去會像其他人一樣怨恨他的。顏染白閉起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振作精神,“好,開始!”
她要收拾掉江夙砂和夙夙住過的痕跡,高三女生的家裡要是出現男性用品,天知道她那幫無聊好奇的同學會尖叫成什麼樣子。何況最恐怖的不是有男性用品,嬰兒用品才更嚇人,她邊收拾邊暗暗好笑。
“襯衫、牙刷、牙杯……”她在家裡翻翻找找,把江夙砂的東西全部丟進泡麵箱,找了個雜物櫃統統塞進去,如果被她們發現她家裡藏了個男人——她忍不住好笑,真的不知道會怎麼樣了。
不久之後。
“染白——”門口傳來敲門聲,一群女孩嘻嘻哈哈的聲音傳了進來,“開門啊!”
“來了來了。”顏染白把江夙砂印著小狗圖案的拖鞋踢進沙發椅底下,迅速地東張西望一下確定沒有露出馬腳,便帶著一張笑臉去開門。心裡暗暗咒罵,這些人平時也不見得和她這麼好,想著想著越發覺得好笑。
“叮咚”一聲,外麵來探望的是她的同桌彭葭,以及前桌的黃雨蓮和班長蘇德德。見了她開門,蘇德德笑靨如花,“今天過得怎麼樣?我聽說下午你去了學校,沒有受傷吧?”說著她的目光往屋裡望去,似乎想從屋裡望出什麼期待中的東西出來。
“沒有啊,我坐的公車半路就被攔住了。”顏染白維持著她在班裡安靜的形象,微笑著開門,“進來坐吧。”
“等一下,染白啊,我中午打電話給你,你家裡有個聲音很好聽的男生接電話啊,他人在哪裡?”蘇德德有著特彆“刁滑”的個性,笑嘻嘻地就這麼問了出來——她知道不直問的話顏染白就會和她打馬虎一直打到她們出門回家。
果然行政人物都是特彆刁滑的。顏染白暗暗詛咒,臉上維持著淡淡的微笑,“他啊?隔壁的鄰居,早上出門忘記帶鑰匙,在我這裡暫時做客等他孩子的媽晚上上班回來開門啊。”這一串說辭是她剛才收拾東西的時候想到的,既合情合理,又堵死了這一群充滿浪漫幻想的同學們的期待。
“這樣啊。”蘇德德無疑有些失望,“聽聲音很年輕的,我以為還是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