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死好麼…我不想你死。”
青焰沒說話,緩緩垂下手,闔上雙眼。
南辰熄了燈,黑暗中幾乎聽不到青焰的呼吸。
她脫掉大衣和牛仔褲,在她身邊輕輕躺下,被子散發出消毒水的味道,青焰身上有著一股藥的苦味,淡淡的,卻縈繞不散。
南辰側躺,在幽暗裡看她,被衾下的身體薄的像一張紙片。
她伸手,搭在青焰胳膊上,好像抓著一根柴火。然後,往她那邊湊湊,輕輕抱住了她。如同抱著一具骨架。南辰清晰的感覺到她肋骨的輪廓。
“臟。”
沙啞虛弱的聲音傳來。
南辰一怔,這是在說她麼…“我剛才洗臉了。”
“我說我。”
青焰睜開眼,眼眸在黑暗中閃著光亮。
“我也臟。”南辰說。
青焰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隨後轉回頭,閉眼不再說話了。
南辰摟著她睡著了,黎明前她驀然蘇醒,發現身邊空空蕩蕩。
睡意頓時消散,她第一反應就是看向窗戶,有護欄。
隨後發現洗手間的燈亮著,透過門縫灑在地麵。
她跳下床,鞋都沒穿,跑進洗手間。
病房洗手間是不能從裡麵反鎖的,為了保證病人安全。
青焰坐在馬桶上,病服褲子褪到膝蓋處,衣擺遮住她的腿。她彎著手臂抵在腿上,手撐著額頭,眼睛直勾勾的,有點慎人。
南辰鬆了口氣,旋即一眼就瞄到垃圾桶裡帶血的物件。
女生對於這個太熟悉了,所以也就很敏銳。
南辰迅速判斷出,她可能是第二天。
她屈膝蹲到青焰腿邊,輕聲問她,“是肚子疼麼。”
青焰搖搖頭,目光還是凝滯的,臉色白的嚇人。
然後,南辰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
頓時覺得很尷尬,可能人家就是來解手的。
她趕緊起身,草草說了句,“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坐到床邊等了大概五分鐘,也不見青焰出來。
這時間有點長啊,於是她又有了新的猜測。
靜靜等待,二十分鐘過去了,南辰感覺不對,她也沒拿手機,不應該蹲這麼久啊。
她走回洗手間,發現青焰已經趴在膝蓋上了。
上個廁所,竟然把自己上睡著了…
南辰覺得好笑,拍她肩逗她,“這位小朋友,趕緊把屁屁擦乾淨,到站了。”
青焰沒動,而那滴滴答答的聲音還在持續。
南辰驀覺忽悠一下,從最開始進來時她就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可也沒多想。
她把青焰從膝蓋上拽起來,發現她已處於半昏迷狀,眼裡已失去焦點。
青焰的頭輕輕靠在了她身上,就像一片羽毛。
南辰掰開她的腿,往馬桶裡看,隻覺一陣目眩。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你再堅持下,我去叫醫生。”她完全慌了神,忘記自己還光著腿,就要往外跑。
這時,忽聽青焰微弱的聲音,“沒用的。”
“可他們總該給你打兩針止血針啊。”
“我出事了,你不是知道。”
“可……”南辰茫茫然站在那,所謂事故,就是意味著不可逆的後果麼。她手覆在青焰骨瘦嶙峋的背上,讓她將頭靠著自己。
是特麼哪個見鬼的醫生做了這個該死的手術。林平是個什麼玩意。
可這些事都得放在天亮以後再說。
她現在隻希望,那滴答聲,儘早消失。
時間從未像如今緩慢,像生了鏽的軸承,卻以最鋒銳的角度,磨切著每一根神經。
南辰聽到自己血液緩緩流動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像是某種隱喻。
那輕微而恐怖的聲響終於消失了。
青焰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蒲公英的花絮。貼靠在她身前。
南辰晃晃她,說,“起來麼。”
青焰好半天,才點點頭。
“我們把紙巾墊上。”南辰說,她故意使用了我們的字眼。
青焰從她身上脫離,很輕的推了她一下。
“我出去你自己不行的。這樣,墊好紙巾後,我就把燈關了,好麼。”
青焰踟躕片刻,點頭。
南辰動作麻利,熄滅燈後,狹小空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隻有青焰的眼睛閃著光亮。
南辰摸索著將她扶起來,提上她裡外的褲子,青焰已經站不住,一個勁往她身上倒。南辰心裡難過,想把她抱起來,卻又怕抱不動摔到她。這一刻,她對力量充滿渴望。
“我背你。”她蹲下身,抓住青焰兩隻胳膊,感受到她輕飄飄趴在自己背上,胸膛平整堅、硬,那是骨骼的硬度。
南辰輕而易舉就將她背起來,小心翼翼放倒在病床上。
窗外天光微曦,將醒未醒的城市彌散著遼闊的寂落。
新的一天如約來臨。
而青焰卻在每一個嶄新的日子裡,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很快就昏睡過去。連眼睫都不再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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