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有妖氣!
夜幕降下,馮遠道在漸漸暗淡的宮道中行走,前麵是提著燈籠的太監,後麵是保駕護航的侍衛。
暮色將森然巍峨的宮殿襯托得更加高大,也叫人覺得自己更加渺小。馮遠道餘光望著這一切,心中忐忑,一不留神就撞在了前頭公公的背上。
“對不住,”馮遠道摸頭笑了笑,“走神了。”
“馮大人當心些,”宮人客客氣氣地咧嘴微笑,卻像是被人捏著嘴角的兩塊皮抽了抽,“前麵就是太初宮了。”
馮遠道被這笑容滋得後背發涼。
太初宮是女帝孫幼微的寢宮——除了每日在宣政殿上朝,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裡,有時批閱奏章,有時接見近臣的覲見,偶爾會有一些寵侍能在這裡陪女帝過夜,但極少有人能有機會留宿到天明,往往後半夜就被送回各自的寢宮去了。
馮遠道在外頭等了一會兒,直到孫幼微的女官浮光走出來宣他入內,他才起身踏上太初宮外數不勝數的寬薄石階。
算起來,他應該有一年沒有來過這裡了——上次被傳召入宮,還是因為去年馮嫣莫名陷入昏睡,陛下召他詢問詳情。
太初宮內,燈火在夏夜的長風下忽明忽暗,還沒有走到禦前,馮遠道便隱隱聽見有老婦人的哭聲,他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什麼毛病,等到再走近一些,才發現那是薛太尉的夫人邵氏。
頭發花白的邵氏正跪在大殿一角,輕聲垂淚。
國子監祭酒陳明與禦史中丞徐大酉也在,一見馮遠道進屋,兩人也主動作揖行禮。
馮遠道回禮之餘,發現這兩人眼睛也是紅紅的。
正納著悶,馮遠道忽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嶽父大人”,他嚇了一跳,回頭就看見魏行貞站在那裡。
“哎……是行貞啊,”馮遠道拍拍心口,等平息下來,他靠近問道,“……陛下人呢?”
“陛下有些困乏,就先去後麵休息了。”魏行貞答道。
馮遠道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了?”
“薛太尉今天傍晚在殿前昏厥過去了。”魏行貞頓了頓,“看起來不是普通的昏厥,情況和去年阿嫣的狀況有些類似……”
馮遠道心裡咯噔一下,再次朝著邵氏那邊看過去,才發現在陳明與徐大酉身影之後,確實有一道平躺在地上的人影——隻是方才燈火晦暗,他沒有留心。
馮遠道睜大了眼睛,“那是薛太尉?”
“嗯。”魏行貞點頭。
馮遠道眼光一變,正要開口,外頭又傳來腳步聲。
幾人同時回頭,一身黑衣的大理寺卿帶著幾個下屬快步走了進來——年輕的紀然也在其中。
進殿之後,這幾人便目不斜視地站在了大殿的西南角。
眼看殿宇中人越來越多,馮遠道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這麼多年在朝中任的都是閒職,也不願操心朝野的事情,原以為這輩子安安分分吃祖上老本就可以了,誰知道生下來的幾個孩子又是人中龍鳳,以至於人到中年還是沒能過上喝喝茶逗逗鳥的閒適日子,隻能時不時地跑來這些攪動風雲的人物麵前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