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觸的瞬間,也沒有任何新的感知。
阿予抬起頭,向著馮嫣低聲說了一聲“謝謝”,目光帶著感激。
馮嫣望著她手裡的書冊,“阿予在看什麼?”
阿予低下頭,將手中的書冊合上,露出封麵《太平攬勝》四個字——這是一本前朝編撰的精怪故事集,將周以前所有神仙鬼怪、道術方士、異人異僧、草木鳥獸相關的誌怪傳奇,全都不加刪減地收錄在一處。
“讀到哪裡了?”馮嫣問道。
阿予垂下眼眸,“……剛剛讀到昭公四年,魯國大夫叔孫豹因為錯信庶子妖仆,先後疏遠自己的兩個兒子,最終被餓死在病榻上的事。”
瑕盈輕歎一聲,“這些神仙誌怪的書冊……你也少看些吧。”
阿予沒有說話,她不置可否地將書冊緊緊抱在懷中,然後向著眼前三人稍稍躬身,算是告辭。
而後,她一個人轉著車輪往裡屋去了,誰也沒有理會。
“天色不早了。”魏行貞就在這時適時地開口,“今日多謝梅先生招待,我們也該回去了。”
幾乎就在這時,馮嫣的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魏行貞有幾分意外地側目,“阿嫣是還想再走走嗎?”
馮嫣表情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她低聲道,“那就……回去吧。”
瑕盈靜靜地望著馮嫣,他忽然覺得,此刻的自己好像成了三人中最收放自如的一個。
這從容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微笑。
“我送你們出去吧。”瑕盈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魏行貞向著瑕盈稍稍點頭,“有勞梅先生。”
……
直到上了馬車,馮府的仆從揮動馬鞭帶著兩人慢慢遠離瑕盈的宅院,馮嫣才又恢複了一向的神情。
方才在瑕盈的院子裡走了許久,精神又一直緊繃著,這會兒放鬆下來,她枕在魏行貞的肩上,如釋重負地閉上了眼睛。
魏行貞依舊神情嚴肅,他想著方才的一切,仍有些拿捏不準。
“……你確定這麼一來,他今日就會再來馮家拜訪?”
馮嫣稍稍調整了姿勢,低聲道,“……應該,會的吧。”
瑕盈會不會來、會不會今日就來,這要看他願意在多大的程度上展現自己的誠意,而以先前他在黃昏之域的表現,這個人想要澄清一切、告知一切的欲望,強烈得超乎馮嫣的想象。
原先馮嫣覺得,在跟隨父親登門拜訪的時候,就可以找個機會與瑕盈接著談話,但這個計劃一說出口,就遭到了魏行貞的強烈反對。
一來,自家的院落到底比外麵要來得熟悉,瑕盈本身就已經非常危險,若是再將談話的場所放去他的庭院,則等於將主場拱手讓人。
二來,在馮嫣已經莫名被帶去域外之後,如果魏行貞還會放心讓馮嫣單獨與某人——尤其是這個他之前就一直覺得不太尋常的太醫共處,那就太荒謬了,荒謬到一定會被一眼識破是計謀。
因此,能夠讓瑕盈合情合理地講出這個故事的地方,隻能放在馮家——或者魏府。
隻有在這兩個地方,馮嫣短暫的獨處才不會顯得突兀。
然而再往後,不論是馮嫣還是魏行貞,都想不出如何才能製造出既能確保自身平安,又能不被瑕盈識破的局勢。
兩人商量許久,最後決定把這個難題拋給瑕盈——馮嫣隻要登門表露自己有交談的意願,剩下的事情該怎麼辦,就交給瑕盈去想。
“但即便他今晚來,我也不會給他機會。”魏行貞輕聲說道。
馮嫣仰起頭,“嗯,行貞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防守。”
兩人的手握在一處,心裡不約而同地升起同一個念頭——
我倒要看看,這個瑕盈還有多少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