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穀衡點了點頭,“那也差不多了,應該……就剩十幾二十年的活頭吧?”
杜嘲風笑了一聲?“長的話?再活三四十年也未可知。”
夾穀衡稍稍歪頭,“有什麼區彆?”
杜嘲風沒有回答,他靜靜地望著夾穀衡,“……是瑕盈讓你來的嗎。”
“哦,你也知道瑕先生?”夾穀衡稍稍有些意外,“不過不是?正好相反,我今天來到這裡?瑕先生並不知道——當然,如果先生問起了?我也不會隱瞞。”
杜嘲風若有所思地想著夾穀衡的這句話?“所以你今日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杜天師先前說的話,”夾穀衡臉上泛起微笑,“你偷換了概念,杜天師。”
杜嘲風顰眉,“我偷換什麼概念了?”
“誠然活著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個人還沒有死,死後這個人也就不存在,但這並不能推導出人就不害怕死亡的結果——人是在怕死本身嗎,不是,他們怕的是死來帶的痛苦。
“他們害怕死亡伴生的衰老,害怕一副漸漸無力、孱弱的身體,害怕病痛的折磨,害怕因為死亡而中止的事業,害怕至親至愛之人撒手人寰,從此自己一個人在世上孤苦伶仃地度過……
“天師,你不怕死嗎?如果你不怕,我要殺掉這個小子的時候,你為什麼要來擋我的刀?”
看著杜嘲風陷入沉默,夾穀衡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近旁紀然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同樣感到了不安——因為夾穀[新]衡和杜嘲風兩個人突然同時朝他看了過來。
不過很快,夾穀衡又重新看回了杜嘲風。
一種把對手辯得啞口無言的快意和興奮湧上心頭,他催促道,“天師,我說得有沒有道理?你快回答我。”
杜嘲風望見他身上再次猙獰起來的妖氣,再一次感到了危險。
然而此刻,他從方才夾穀衡話中感受到的震動,要遠遠大於因此而來的恐懼。
這些年來,死在他金拂塵下的妖邪不計其數,夾穀衡應該是第一個會在生死問題上如此較真的妖怪。
夾穀衡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待著,以往遇見的大儒在這個時候應該要開始慌張了,但是杜嘲風沒有。
杜嘲風現在的這個反應,讓他覺得費解。
費解……又期待。
他很想馬上給杜嘲風的腦瓜開個瓢,看看這個頭發斑白的老男人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比起血肉模糊不能動彈的死人,還是活人的反應更值得期待。
杜嘲風認認真真地想了很久,然後終於看了過來。
“這個問題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重要。”
“有多重要?”
夾穀衡有些茫然地皺起眉頭,“什麼有多重要?這個問題重不重要,又重要嗎?”
“那我換個問法,”杜嘲風靠著枕頭,凝視著夾穀衡的眼睛,“你從出生到現在,曆世多少年了?”
“四千七百多年了。”
“你琢磨這些事,琢磨多久了。”
“不到十年吧。”
“那在琢磨這些事情以前,你的四千七百多年,都是怎麼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