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馮嫣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今早孫幼微去祭壇祈福,魏行貞和她本該一並同往,然而那時唐三學卻特意過來傳旨,說今日的祭祀一切從簡,魏大人位居鳳閣之首,不能缺席,但念及今日外頭風雪甚大,陛下準許馮嫣就在行宮之中休息,就不必外出了。
兩人幾乎都覺得有些蹊蹺。
但事到如今,已是不得不防。
在離開之前,魏行貞在這間屋子裡做了些手腳,隻要馮嫣在待在這裡,但凡出現什麼風吹草動,他都能知曉。
祭天祈福雖然耗時長久,但除了頭一個時辰需要隨時留心配合幾位天師的安排禱祝祈詞之外,剩下的就是站在那裡默然等候祭典的結束——那個時候,他就能脫身。
“姑婆怎麼會這麼想……”馮嫣垂眸,“我人已經在這裡了,就算我避而不見,您不是也能隨時到我這裡來嗎?”
“那你一早上都是在拖延什麼呢?你難道不是想等魏行貞回來——”
“姑婆又說笑了,”馮嫣抬起頭,“冬日的祈福是半日就能結束得了的麼?我即便真想拖延,拖這麼一時半刻,又有什麼意義?”
馮榷稍稍吐息。
“反而是我有些好奇,”馮嫣輕聲道,“清晨唐公公才來傳達陛下的旨意,說今日山上風雪甚大,陛下體恤我,讓我在屋中休息,結果前後不出一個時辰,沉香就來了,說讓我用完早膳之後,就去行宮的偏殿等您——您是想故意支開魏行貞嗎?”
“這才是無稽之談!”馮榷冷聲道,“阿嫣,我們什麼時候變得像現在這樣相互猜忌?這二十年的祖孫緣分……你捫心自問,難道還比不過你相識不到半年的夫婿?”
“姑婆……一定要我在這兩者中做選擇嗎?”馮嫣用很輕的聲音詢問,“難道它們,不是可以同時保全的東西?”
馮榷皺起了眉頭,她閉著眼睛,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不說這些了。”老人輕聲道,“跟我出去一趟吧。”
“您要帶我去哪兒呢。”
“去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馮榷輕聲道,“有些事,或許讓你知道會更好。”
馮嫣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姑婆到底想和我說什麼?非要到了地方才能說?”
“事關你的劫歲。”馮榷的聲音冷淡下來,“你要我在這裡和你講這個嗎?”
屋子裡一片寂靜。
門外就在這時候響起了叩門聲?先前撤碗的兩個宮人已經又端著熱好的粥重新站在了門口?她們戰戰兢兢地喊了一聲,就聽見馮嫣溫聲讓她們進來。
“公子?粥又熱好了。奴婢們問過了廚娘,怎麼今日這粥端來的時候總是不合您的心意?廚娘說因為廚房離這兒有些距離?因為怕粥在半路就冷了,所以盛出來的時候會故意讓它燙口些——這次她沒有留這個餘量了。”
在將所有的碗碟全部擺好之後,兩人往後退了一步。
“您看看……能入口麼”
馮嫣望了老人一眼,“今早的這碗粥?姑婆能否讓我好好喝完再走?”
“我不急什麼。”馮榷答道。
馮嫣重新坐下來?她還是像先前一樣伸手試了試碗壁的冷熱,然後坐下嘗了一口——然而隻一口,她就放下了調羹。
“不行,這次端上來就是涼的。”她冷冷地推開碗筷,“一碗粥熱了又涼?涼了又熱,你們到底有沒有用心?”
兩個宮人當場跪倒?大氣也不敢出。
馮嫣望著門外的風雪,將手中的調羹丟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