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盈目視前方,一語不發,但夾穀衡還是接著開了口,“為什麼你要離開洛陽?”
瑕盈忽地歎了口氣,腳步也慢了下來,“……要是匡廬還在就好了。”
“為什麼?”
“他就不會像你這麼多話。”瑕盈輕聲道。
“哦……看來先生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夾穀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追上去,“那是為什麼不想回答啊?”
瑕盈笑了一聲,他忽然意識到今天要是不正麵回應,夾穀衡那裡的為什麼似乎可以問到地老天荒。
於是他看向夾穀衡,“你為什麼想問這個問題呢?”
“因為洛陽很有趣。”夾穀衡興致勃勃地回答,“感覺在洛陽遇到的人,和我從前在金陵碰見的比起來,要有趣一百倍——不是,一千倍,而且洛陽城裡名字好聽的人也不少……”
說到這裡,一直伸手比劃的夾穀衡停了下來,“先生不這麼覺得嗎?”
“嗯。”瑕盈笑了笑,“我也這麼覺得。”
“那為什麼要走。”
“如果那裡有一百倍的有趣,那就有一千倍的危險。”瑕盈輕聲道,“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再留下去,就太任性了……”
夾穀衡剛想問那裡有什麼危險會讓瑕先生也心生畏懼,近旁的瑕盈忽地眼前一亮,而後快步向前走去。
不遠處的一棵倒地的鬆木底下,盛開著一片白色的小小花叢。
這些花並不高,但花瓣非常奇異,像是地下熱騰騰的霧氣在上升時忽然被冷風凍在了空中——這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果然要到靠近山頂的位置才能看見霧蘭。”
瑕盈單膝跪地,一邊低聲喃喃,一邊用戴著白紗手套的手指輕輕碰觸花瓣,那些凝結在表麵的冰晶簌簌跌落。
他先是在自己的白手套外又戴上一層粗布手套,然後取出小鏟,儘量在不傷根係的情況下小心將幾株霧蘭帶壤取出,裝進早就準備好的布袋中。
夾穀衡左右看了看,很快發現離此不遠的另一片土地上也有幾處開著霧蘭,他趁著瑕盈不注意,上前隨手摟了兩朵,丟進嘴裡咀嚼。
一種類似薄荷,但又比薄荷甘甜的清涼味道在他唇齒間彌散。
“喔喔。”夾穀衡也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確實……是好東西!”
瑕盈專注於眼前的三棵霧蘭,完全沒有留心近旁夾穀衡正在對他身後的幾片花叢進行慘無人道的粗暴掃蕩,等到他這邊摘下粗布手套,那邊夾穀衡已經撐得打嗝。
“好了。”瑕盈輕聲道,“我們下山吧。”
夾穀衡從地上隨手抓了把雪丟進嘴裡,“那瑕先生,我們以後就都不回洛陽了嗎?”
“回啊。”瑕盈淡淡道。
“什麼時候?”
“等阿予醒後,問問她就知道了。”
夾穀衡有些失望,“……那丫頭過了立冬就一直在睡覺,不會是要等明年春天才醒吧?”
瑕盈沒有接話,隻是提著自己的三棵霧蘭沿著來時路返回,忽地夾穀衡感覺近旁多了什麼東西,才抬頭,就看見青修出現在頭頂不遠的一棵枯枝上。
“先生!”青修高興地從樹上跳下來,“阿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