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暴君
“這麼說,第一個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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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摩根來說,撕破猩紅要塞那稀薄的靈能防護並不比打趴一個懷言者更困難,蜘蛛女王無聲的譏諷在第一軍團之主下令的那個瞬間便刺破了最後的阻礙,讓通往要塞核心的通道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至少有五十名最好的第九騎士團的騎士加入了這次行動,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都是兼任原體護衛的【聖騎士】,除了帝皇、莊森與阿拉喬斯,他們不必聽從任何人。
騎士們圍繞著持劍的基因原體,組成了一個標準的戰鬥陣型,而在莊森的旁邊則是佇立著摩根與阿拉喬斯,前者看似隨意地打了一個響指,所有人眼中的現實世界便在無儘的虛無緯度中溶解,冰冷、死亡與哀鳴的氣息席卷過盔甲,那是無數仇怨的靈魂在咆哮著衝向闖入此地的生靈。
但在下一個瞬間,一切的惡心感官就徹底消失了,哪怕是最敏感的暗黑天使都無法確認他們剛剛經曆了什麼:就仿佛一個無儘的深淵在他們的眼前一閃而過一般,摩根放下的手指甚至還未垂到腰間,所有人眼前的景象便已截然不同。
與一路走來的斷壁殘垣不同,此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最華麗的大殿,它就仿佛是蛛網的核心一般,擁有著不計其數的大門與暗道,聯通著成百上千個房間與廳堂,可以想象,在曾經的歲月中,這個富麗堂皇的帝國核心會是如何的喧鬨:庭臣、武士與總督從每一個出入口中來來去去,謀劃著自己的利益,或者奉迎著無上的主君,爭吵與陰謀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而那些宛如垂拱的哥特高窗則會忠誠地反襯著這一切,任憑聒噪的鳥群熙熙攘攘,永無寧日。
但此刻,此時此刻,這裡隻有安靜。
死一般的寂靜。
暗黑天使們尋找著自己的對手,尋找著他們預期中那場最慘烈的垂死掙紮,但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整個大廳如今空無一人,隻有血紅色的高雲將無儘的熱浪與微弱的光芒從遙遠的天際上傳來,訴說著這個世界正在熊熊燃燒的現實。
騎士們慢慢散開,警惕的占據了每一個重要的角落,他們的鐵靴踩過那些名貴的黑紅色的掛毯,那上麵繡著蜷縮的巨龍;那正是杜蘭帝國的標誌。
而在這些華貴物件的儘頭,便是基因原體的目標所在,從一開始,莊森的目光就死死的盯著那裡,從未偏移。
那是杜蘭的核心,是一個高挑且華貴的漆黑王座,在王座上包裹著一個格外孤獨、虛弱且乾癟的身影,他披著無價的猩紅色的絲質長袍,隻露出了那些衰朽到近乎於是一具乾癟的標本一樣的麵孔,那上麵沒有一絲一毫的肉,植入牙齒與骨頭的痕跡清晰地顯露在皮膚之上,讓人不由得懷疑,他到底是一個欺瞞了死神的老者,還是一頭最為單純與苟活的避世怪物。
莊森沒有說話,在被雙翼大盔所包裹的空間裡,他緊緊的盯著那個怪物,一邊仔細地打量與分析著,一邊堅定的走上前去,那柄威名赫赫的獅劍是不是的剮蹭著基因原體腳下的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最終,原體走到了一個可以交談的位置,他的身邊也隻剩下那位膽大包天的顧問。
衰老到極致的杜蘭暴君此時終於像是覺查到了莊森的到來,他抬起頭,吐出了一串堪稱溫和的笑聲,與之前的星際廣播中那尖銳的刺耳長笑沒有半點的相似。
“這麼說,第一個到的是你啊,卡利班之主。”
他吐露著話語,那是乾巴巴的沙塵,連口水與唾液都沒有,他那發皺的眼球在麵前的兩個怪物身上徘徊,便露出了一個透露著惡意的苦澀笑容。
“啊,兩個……不,算上外麵那個,是三個。”
“這可真讓人受寵若驚啊。”
“我的子民居然將你們這群怪物逼迫到了這種程度,這可真讓我驕傲。”
卡利班之主注視著眼前的老朽之人,他沒有立刻的開口,而是在一種近乎矜持的準備之後,才大聲地回以自己的宣言。
【我為這個世界帶來的判決,人類之主的判決,而伱,杜蘭的暴君,要做的,就是徹底接受它。】
“是啊,判決……”
杜蘭暴君癱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純粹的虛弱,顯然,他的身體不容許他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用最輕的聲音吐出幾個連貫的詞語。
“無論我接不接受,你們不是都已經開始自己的【判決】了麼?看看外麵吧,你們摧毀了無數座要塞,讓千年的都市與田園徹底化作了火海,每一分鐘裡,都有不計其數的杜蘭人倒在了你們的刀鋒下,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判決】,那它的確相當成功。”
獅王的麵孔是冰冷的,他把自己的大劍插在了地上,而他本人則是那柄最為鋒芒畢露的寶劍:這房間中的一切跟他的身姿相比,都是如此的軟弱。
【彆在那裡混淆視聽,杜蘭的暴君。】
【你們有過機會,甚至不止一次,如今的戰火源自你們當初的選擇,甚至是現在,你們依舊擁有著機會:投降吧,最起碼你僅剩的子民,甚至你自己,都有著一個機會,一個重新回到人類大業之中的機會。】
“機會?”
暴君的身體在顫抖,那並非因為激動,而隻是單純的虛弱,他空虛的目光灑向了麵前的兩個原體,一種經曆萬古都智慧在他的瞳孔中緩緩升起,宛如回光返照。
“不,對我來說,這太奢侈了。”
“這甚至是浪費。”
“你知道我在這裡待了多久麼?來自卡利班的小崽子?”
“你當然不知道,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待在這個王座上,幾乎從未離開,一個千年又一個千年,我曾經遊曆過銀河,擁有自己的野心與浪漫,但當我決定讓這個世界脫離野蠻,回到文明的時候,我的一生,我的所有,就徹底地焊接在了這個王座上。”
“我甚至不敢想象當我離開,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用想象,因為我知道它會變成什麼樣子:它會重新回到瘋狂、落後與愚昧之中,就像這個罪惡年代中的其他世界一樣,在毀滅中墮落,在墮落中毀滅。”
“杜蘭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甚至不敢讓我死去,每天都有一百名醫生圍著我,讓我的痛苦能夠延續下去,讓我能夠活著,對於杜蘭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隻要我還存活著,他們就能看到希望,因為在過去的數千年裡,正是我帶來並高舉起了希望,為了這一點,他們會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哪怕是你們的戰艦遮蔽了這裡的太陽,也沒有一個杜蘭人選擇向你們屈服,我沒有請求,也沒有脅迫,每一個杜蘭人都是自願的為了這個世界而死。”
“我為此驕傲,帝皇的子嗣,沒有什麼比這更讓我驕傲了。”
“告訴我,原體,如果這樣的情況發生在了你的母星,發生在了所謂的人類之主的帝國之內,你還會如此的淡漠與無情麼?你能做到我這種地步麼?”
“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的目光中有著赤裸裸的嘲諷,杜蘭的暴君直勾勾地盯著莊森,隨後,他又將目光看向了另一個原體,但就在他看向摩根的那一個瞬間,他的表情出現了微妙的僵硬,片刻之後,乾癟的嘴唇吐出了一串輕語。
“啊……你可真像……”
【夠了!】
莊森向前一步,他拔起了自己的劍,鋒芒在暗淡的燈光下反襯著擇人而噬的光亮。
【我遇到過無數這樣的問題:類似的,相同的,歇斯底裡的,我殺死過無數的暴君,他們的臨終之言大多是這個,而我的回答也從來隻有一個。】
【這毫無意義。】
【這世上所有的問題與答案,在真正的現實麵前都不值一提。】
【而現在的現實,你的國度已經倒下了,而你們的命運隻有兩種,杜蘭的暴君,這就是現實。】
【銀河中的黑暗遠比你那可悲的大腦所能想象出來的極限更可怕,而它們即將再次席卷整個銀河,唯有將我們的種族團結起來,團結在一個意誌下,我們才能驅逐舊日的黑暗與未來的侵蝕。】
【你這可憐的小家子氣隻能在過去的混亂與碎片中獲得安身的土壤,這種思想不屬於未來,未來的時光中遍布著最可怖的巨獸與最強大的挑戰,能戰勝它們的唯有一個團結一致的種族,而為了團結,我絲毫不介意殺死一個世界,讓所有人流血。】
【我最後問你一遍,杜蘭的統治者,你到底投不投降?】
【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熱愛著這個世界,那這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我的兄弟就要來了,他可不像我這麼好脾氣。】
【現在,我需要你的回答,杜蘭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