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與帝皇約定的通話時刻,已經沒多久了,帝國之拳整理著自己的麵容,緩緩來到了投影儀的麵前,罕見的,他的喉結在上下滾動著。
複述。
他對自己說。
他將與帝皇通話。
他將向帝皇發出請求:他將請求帝皇允許他收留那些第十一軍團的戰士。
他會許諾,他會保證,他會確信他們是一群同樣高貴的戰士,他們是一群不應該被原體的錯誤所拖累的英雄。
他們理應存在,理應戰鬥,理應得到榮耀的死亡。
這就是他的請求,他唯一的請求,他會堅持到底的請求。
這是冒犯,這是越線,這是不應該被他所關心的一切,這是對於帝皇命令的違背,這是會引來怒火與敵視的話語,這是會讓他和基利曼等野心之輩並列的先兆……
這是最糟糕的事情。
但他不會放棄。
……
他是多恩。
帝皇的子嗣,第七軍團的基因原體,第七位回歸的兒子……
堅強不屈。
——————
劍:
暗黑天使的主人目睹著荷魯斯與摩根漸漸遠去,走向了那個被臨時堆砌起來的丘陵。
第二軍團正在趕來,很快,他們就將在那片丘陵之下,與他們的基因原體重逢。
他的兩位血親已經走的有些遠了,但是獅王卻沒有第一時間選擇跟上去,他停下了步伐,因為在他身後的人類之主也同樣如此。
帝皇有些事情,想要和莊森談一談:第一軍團的基因原體能夠感覺到這一切,因為他也一直在等待著這場談話。
雄獅轉過身去,他肅穆地佇立在了原地,等待著他的主君,那黑色兜帽之下的沉默王者。
帝皇來的很快,不過是須臾之間的功夫,他就已經站在了莊森的麵前,他的雙眼掩於兜帽之下,語氣平淡。
【我們有一段時間沒有過見麵與交談了,與冉丹的戰爭消耗了你和第一軍團全部的精力。】
“分內之事,父親。”
莊森行禮,表現著對於人類之主的臣服:他與帝皇的對話往往並不漫長,也不親昵,隻是君與臣之間最為簡短與重要的溝通。
發布命令,完成命令,一般情況下,僅此而已。
就連那些被人類之主交於卡利班的騎士之王的可怕秘密,也永遠不會是話題的主角:事實上,他們總是避免談及到這些秘密。
在處理這些最為致命的話題的時候,帝皇與莊森會用著另一種方式:無聲的給予與接受,這簡單的方式足以寄托萬千的話語。
帝皇點了點頭,他對於莊森的態度一直是滿意的,這是他放心交予了第一軍團的最重要的原因。
【現在,與冉丹的戰爭已經在某種意義上結束了,它們的殘兵敗將所能得到的,也就隻會有毫不留情的屠殺與滅絕,儘管如此,我依舊希望你能夠保持警惕,莊森。】
“我會的,父親。”
人類之主點了點頭。
【也許在未來的一段時間,我會再一次找到你的軍團,給予你一項新的任務:那項任務會和冉丹有關係,我們現在還沒有找到那個異形帝國的母星,但是當我們找到它的那一刻,你需要去終結它們的一切。】
“隨時待命。”
【不止如此,也許到了那個時候,我還會命令你去完成另一些任務,一些你需要和黎曼魯斯一起完成的任務:現在,我還不想吐露更多的細節,但是到時候,我會把它告訴你的,我希望你能夠做好麵對任何情況的準備。】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所說的那樣,我需要你的劍,你的毫不猶豫的劍,無論你要砍向的是什麼……東西。】
“我時刻銘記,父親,我會殺死您所指向的一切。”
這無可挑剔的話語讓人類之主沉默了一會,他的目光從兜帽之下傳來,看向了莊森那還沒有更換的盔甲上的猙獰痕跡,那是冉丹所留下的傷疤與榮耀。
帝皇猶豫了一會,他在猶豫要不要提起那個話題,那個可能會讓他的騎士感到冒犯與悲傷的,有關於幫助的話題。
而就在人類之主保持著這種沉默的時候,一滴不可察覺的汗珠同樣在莊森的鬢角上慢慢的滑落了下來,滴進了盔甲裡麵。
帝皇在沉默。
他在沉默什麼?
那是猶豫麼?
那是失望麼?
那是對於塔克斯的失敗,對於第一軍團的失利,對於他莊森的敗退的……失望麼?
第一時間,莊森就想到了這個可怕的可能性:畢竟,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當他聽到了帝皇殺死了冉丹帝皇的那一刻,除了某些被搶奪所帶來的憤怒,縈繞在雄獅心頭的,就是一種悲憤:一種未能完成任務的悲憤。
他失敗了,他沒有守住用鮮血鑄就的塔克斯,這毫無疑問是他的失敗:冉丹的勢大,戰略的目的,又或者是那個異形帝王和命運引擎的橫空出世,在莊森的眼中都是蒼白無力的借口。
很多時候,雄獅的眼界是沒有那麼開闊的,他隻能看到戰術上的精妙絕倫,卻看不到能夠橫跨星係與寰宇的戰略。
現在,就是如此。
無論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無論戰略上到底決定了什麼,無論塔克斯本就很難守住的現實,在莊森的眼中,這些通通都不重要。
他失敗了,僅此而已。
他曾向帝皇許諾,但他卻沒有完成這個諾言。
當他在人類之主的光芒中蘇醒的那一刻開始,這個現實就讓暗黑天使之主惴惴不安。
所以,當人類之主的沉默出現的時候,這種不安就理所應當地襲擊了莊森的心臟。
直到他聽到了帝皇的話語。
【你完成了一項無比偉大的事業,莊森,除了驕傲,我無法對你在冉丹戰爭中所付出的一切,做出更好的評價。】
帝皇的讚許是低沉且真誠無比的,但在低頭的莊森的心中,這甚至比最暴戾的指責更為讓他心如刀割:他的父親在違心地安慰他,多麼可悲的一幕啊。
【但是,我也知道,莊森。】
【第一軍團,付出了太多,這不是一次補員與休整就能修複過來的傷痕:它是永久性的。】
來了。
莊森的麵容被灰暗占據。
慘勝如敗的軍團,慘勝如敗的將軍,不再得到那種信任,那種足以托付帝國的信任。
【你們的傷亡太大了,我的騎士,這是不爭的事實。】
在陰影中,莊森緊緊握拳。
是的,傷亡。
令人失望的傷亡,令他的兄弟們暗暗搖頭的傷亡:在目睹了第一軍團的犧牲之後,任何一個都會懷疑莊森的能力,都會懷疑他是否能夠繼續領導暗黑天使,是否能夠扛起更多的責任與使命。
懷疑,失望,還有其他……
不。
他從不打算就這樣坐以待斃。
【所以,我覺得,也許是時候考慮一下,讓你們能夠與其他人並肩作戰……】
“不!父親!”
“我不需要!”
最堅定的話語截斷了帝皇的緩慢低音,人類之主有些驚訝地看向了雄獅麵容的堅定,他又沉默了有一會,才緩緩開口。
【你確定麼,莊森?】
“是的。”
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第一軍團仍舊擁有著足以洗刷恥辱,足以為您而戰的力量,我們的力量與決心足以單獨的麵對這個銀河中的一切,我們依舊是黑暗中的那把利刃,能夠為您所信賴,去屠滅萬物。”
莊森的麵容是任何人都無法反駁的嚴肅,人類之主看了一眼他最可靠的子嗣,有些猶豫。
【你很清楚,莊森,第一軍團在戰爭中付出了什麼,我想,你們的確需要幫助,需要與其他人並肩作戰的理由:哪怕僅僅是一段最為短暫的時間。】
“不,父親。”
雄獅的目光中,有著如同熊熊火炬一般的光芒:無論是他還是暗黑天使,都沒有墮落到要像他的那些兄弟一樣,報團取暖,獨一無二的責任與使命是第一軍團唯一的榮耀與底線:他絕不能丟掉。
“我會處理好一切的,第一軍團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冉丹沒有打垮我們,我們始終如一,沒有秘密與頹唐。”
“我們不需要任何的改變。”
“我們依舊是暗黑天使,我們依舊是第一軍團。”
【……】
【你確定麼,我的子嗣?】
“當然,父親。”
【……】
【好吧。】
人類之主歎息著,在他的歎息之中,莊森竟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失落與不安。
帝皇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既然莊森如此的堅持不懈,那他隻能再去想辦法了。
他隻能再想想,他到底要把他唯一的女兒,和第二軍團,派去哪裡。
但顯然,那個答案不會是暗黑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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