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點……”
拉納撓了撓腦袋。
“其實最開始,就是挺多人想要看看【原體的朋友】究竟有什麼樣的特殊之處,我們甚至沒有禁止他使用靈能,不得不說,他的靈能水平不錯,在最開始的競技中,甚至取得了連勝。”
“然後,巴亞爾就出場了,跟那個阿裡曼連續比鬥了三場,三戰三捷,第一次還是在他的靈能咒法能夠施展之前,就已經把劍橫在了阿裡曼的脖子上,至於剩下的那兩次比鬥,他甚至等到阿裡曼的靈能法術使出,才一邊閃躲,一邊把劍橫在他的脖子上。”
“聽起來的確是巴亞爾能夠做出來的事情,然後呢?”
“然後?然後其實所有人都想著停手了,畢竟也沒什麼真正的深仇大恨,大部分人都想著見識一下這個千子是什麼人物就行。”
“不過,倒是阿裡曼那邊出了問題,被巴亞爾一邊躲閃著靈能法術一邊擊敗,而且還是連續三次,顯然打擊到了他。”
“他做出了衝動之舉?”
“……更嚴重一點。”
“他當著在場的四百多名戰鬥兄弟的麵大喊:像你們這群滿腦子都是肌肉的莽夫,怎麼有資格做摩根的戰士。”
“然後……嗯……”
“好吧,我明白了。”
霍桑把杯中的酒液喝完。
“我會起草一封信件,以軍團議會的名義發給普羅斯佩羅:感謝阿裡曼閣下對第二軍團的文化傳承做出了突出的貢獻,用他的實際行動與我們打成一片,重申了第二與第十五軍團的深厚友誼,為未來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拉納眨了眨眼睛。
“以軍團議會的名義……意思是我也要署名麼?”
“從職能上不需要,但是如果你想的話,沒人會拒絕把你的名字也簽上去,畢竟你也是軍團議會的一份子,我們雖然不指望你每一次都能錦上添花,但是如果想要與我們一同麵對可能的麻煩的話,我們還是接受的。”
“多一個人簽字,就意味著多一個人共同承擔風險,對於其他人來說,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共同承擔風險?”
“你可以稱之為民主。”
霍桑又倒了一杯酒,對著自己的客人舉了舉酒杯。
“然後一同被波及?”
“一個人的失敗是瀆職,兩個人的失敗是暗中交易,三個人的失敗是小團體,但一群人的失敗就不叫失敗了,叫決策失誤,屬於不可抗性的問題,沒人需要為此負責。”
拉納眨了眨眼睛,他撫摸著身邊的圓桌,隻感覺到了一種格外的寒冷。
“這就是我們在大議會廳裡麵做的事情?討論和批閱?”
“具體來說,那叫交流意見與日常管理:我們的工作時間一般是十到十五個泰拉標準時,其中有四到七個標準時用來討論,剩下的時間用來批閱各種文件。”
“為什麼批閱文件的時間要多於討論的時間?”
“因為討論決定了我們現在要做什麼事情,而批閱文件則是因為我們過去做過什麼事情:過去總是比現在多的,不是麼?”
“更何況,能夠拿到這裡討論的事情,往往都是已經或者正在成為既定事實的事情,我們要做的討論不過是正式地承認事實的發生,這一點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那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討論它們,而不是在各個部門私下協商好都時候就承認它?”
“因為那是私人時間。”
“這就是工作時間的存在價值。”
霍桑笑了笑。
“表明態度,承認既定事實,然後在相對應的文件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接著處理下一個事情,當它們都做完了,再把以前決定好的那些既定事情重新批閱一下,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流程,並不複雜。”
“每一個文件都要批閱?”
“這用不了太長時間的,拉納閣下,你隻需要在封麵上寫下你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他們會把你的名字轉移到需要的那一頁,而且一般情況下,你隻需要寫一次名字。”
“……偶爾會寫多次?”
“有的時候,的確會需要寫兩次名字,但你最好期待,你不要碰上那些時候。”
“第二次會寫在哪裡?”
“有關於瀆職的認罪書。”
——————
拉納坐在那裡,他沉默著,沉默了非常久。
他也許沉默了十幾分鐘,才抬起了自己的頭顱,目光熊熊地看向了麵前的霍桑。
“無法接受?拉納閣下?”
“……是的,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這種……”
“低效?迂腐?官僚作風?”
“……”
“沒關係,我還有四十種形容詞能夠運用到這句話裡麵。”
霍桑靠在了椅子上,拉納竟一時分不清,他是像阿斯塔特戰士多一些,還是像那些泰拉議會的官僚多一些。
“如果你無法接受的話,那麼拉納閣下,我還有另一種方式。”
霍桑正了正嗓子,他搖晃了一下杯中的酒液,直到搖出了一個淺淺的漩渦。
下一刻,那個滿麵笑容的好好先生消失了,在拉納那有些震驚的瞳孔中,麵前之人變成了一個冰冷無情的運作機器。
“由科爾特斯所率領的分支艦隊已經返回了,他們攜帶著一批最高等級的秘密物資,一支軍團規模的卡塔昌人輔助軍,以及一份超過了50傷亡率的彙報,這一切都要報告給基因原體,議會隻允許留下一個備案。”
“派往阿瓦隆星區及其附近星區進行探查的偵查部隊、先鋒小隊與行商浪人已大體返回,所有的繪製星圖與世界信息已經全部得到了整理與彙報,交給了原體直屬的信息部門進行甄彆,議會應當對第一批進攻目標進行確定與核實,並將預案上報給基因原體。”
“來自於極限戰士軍團的使節日前已經向我們發送了申請,如果時間無誤的話,我們應該在抵達阿瓦隆的三個泰拉標準日之後迎接他的到來,到時候的迎接儀式與相對應的人員部署,都需要提前起草預案並交給基因原體審批。”
“還有……”
拉納眨了眨眼睛,他震驚的看著這個自己在自己麵前侃侃而談的冰冷政治機器,他與幾分鐘前那個滿麵和善的老好人沒有哪怕一分半點的相像之處,除了那一頭象征著蒼老的淺灰色頭發。
在以秒計算的時間裡,霍桑一口氣說出了十幾個至關重要的話題與議案,他的語速之快甚至連拉納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首席老近衛軍在他的震驚中,看著眼前這位軍團議會實際掌管者一口氣說完了所有的議案,又花了更短的時間將其中的所有問題、注意事項與特殊案例挑了出來,單獨陳述。
直到這個時候,酒杯中的漩渦也沒有完全地消失。
霍桑又恢複了那種人畜無害的微笑,他向著拉納搖了搖下巴,帶著一種安撫性的語氣說道。
“這才是軍團議會真正的效率,拉納閣下,我們需要保證的是,任何緊急的事態會在一分鐘內,呈現給基因原體或者任何需要它的人。
“那……之前……”
“那是工作時間。”
霍桑笑著。
“那些不是責任,是原體給予我們的工作,是她所希望我們會做的那些事情。”
“雖然現在,無人能理解她的意思,但是每個人都相信我們現在所形成的這個體係,在未來能夠幫助到我們的原體。能夠使我們在她的計劃中,履行好應當履行的那一部分責任。”
“一個近乎於凡人的議會?”
“你當然可以這麼稱呼它,拉納閣下,但你也可以稱之為:泰拉議會的鏡像,這聽起來,是不是就有一種神聖與高貴的感覺了?”
“誰會需要神聖與高貴?”
“那些凡人需要,無論是那些泰拉的,還是那些阿瓦隆的,亦或是是那些以後會在我們的統治下生活的,高高在上的凡人,他們會擠破自己的腦袋,加入這個在他們的認知中神聖與重要的議會,滿足於他們在原體的國度中那位高權重的核心樞紐地位,從而忽略我們的母親所進行的其他計劃。”
“而對外,我們的基因原體要讓很多人相信,在她所統治的國度之中,凡人掌握的相當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大部分的權力。”
“可是……這是軍團……”
“當我們的基因原體創立了她的國度之後。像我這樣的原本屬於軍團議會的人物,便可以離開自己的座位,再組建一個所謂的國度議會或者圓桌議會,來作為明麵上統治基因原體的國度的最高組織,吸納那些凡人和泰拉的注意力。”
“然後讓那些真正的新血進入軍團議會之中,來管理軍團:這不是很簡單的一個事情麼?”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們正練習著這種毫無意義的凡人舉措:因為除了你和幾個真正重要的新星之外,這個議會中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即將退下的人,就像是我。”
“基因原體給了我尊重,給了我一個體麵的台階,給了我一個依舊能夠發揮自己價值的位置,雖然聽起來跟戰場與榮譽似乎再也沒有什麼關係,不過你知道的,我也不在乎那些東西。”
“我們的基因之母用這種方式來告訴我,她在另一個地方有用得著我的時候,這就是我想要的。”
“你知道的吧,在幾乎所有的軍團裡,泰拉老兵與他們的基因原體都存在著某種矛盾,這種矛盾有時候甚至會走向一種明顯的悲劇。”
“而在我們這個軍團裡,雖然現在還不明顯,但是伴隨著我們即將抵達阿瓦隆,新兵的加入也會讓我們這些人成為原體眼中的那些泰拉老兵。”
“而這,也正是她對我們的一次試探,一個議案。”
“一條合適的退路,一個能夠繼續發光發熱的崗位:我還需要期待什麼呢?”
“你知道的,拉納,很多泰拉老兵的不滿,其實並不是因為所謂的地位、榮譽、和職銜,他們想要的事情其實非常的簡單。”
“他們隻是不想被遺忘。”
“而我們的基因之母,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她不會遺忘我們。”
“就想她將自己近衛長官的職位給了你一樣,她將與凡人虛與委蛇的權利給了我,而我也樂於接下這些權利,在不流血的戰場上繼續為了軍團和原體而服務。”
“所以,我接下來了,並開始為之而練習,練習著如何適應那些凡人議會中所謂的規則,並利用這種規則來為我們的基因原體謀利。”
拉納點了點頭。
“組建一個議會,將你、其他的一些泰拉老兵,還有那些來自各個世界的凡人統治者,通通彙聚在一起,討論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偽裝成你們能夠代替原體統治她的國度的假象。”
“偽裝這個詞用的不太好,我們隻讓凡人相信,他們能夠統治這個國度。”
“讓泰拉相信?”
“讓那些被原體統治的凡人,泰拉是知道的,但泰拉也不知道。”
“現在,你聽明白了麼,拉納閣下?”
“……”
“是,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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