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與之相對的,如果貿然之間靠的太近,他控製不住自己的烈火,可能會用被烤的滾燙的爐壁將人燙傷,而作為一台冰冷且笨重的鋼鐵造物,他也幾乎不可能為此而表達出內心之中湧起的歉意。】
“……”
“那福格瑞姆呢。”
【福格瑞姆是一隻閃閃發亮的玻璃鳳凰,單單是他的存在與光芒就足以點亮人們內心的昏暗,成為一盞事實上的明燈,而他的內心中也燃燒著相同的火焰,雖然不如費魯斯的熾熱,卻也足以溫暖靠近他的每一個人了。】
【但是,玻璃就是玻璃,誰也不知道他在真正的磨練麵前會有什麼樣的表現,而且作為一個能夠反射四周光芒的存在,福格瑞姆的光芒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有多少是他借來的,也是一個未知數。】
再一次的,人類之主低頭沉默了一段時間,祂還是不斷地在書籍上寫寫畫畫,原本空白的紙張已經快要被一行行精美的遠古字符所占據,祂的下一個問題來的比摩根想象的還要晚,也還要直接。
“羅嘉呢,你覺得他的身上有什麼問題?”
【……】
摩根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我原本想說他的所謂信仰更像是一種先入為主的道德綁架,但是一想到帝國似乎本來就禁止信仰的存在,那我也不需要在這個方麵訴說更多了。】
【羅嘉的話,我覺得他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我看不出來他代表著您的哪一麵:哪怕是我都象征著您的冰冷與虛偽,但是羅嘉,我是真的沒有看出來他的繼承。】
【也許羅嘉的存在隻是單純的說明了:您並不完美?】
“……”
終於,帝皇抬起了頭。
祂看了一眼縮回去的摩根,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笑。
“你可以看看羅嘉給你的書,裡麵的一些東西對你有價值。”
“除此之外,你不用與羅嘉相處太多,更不要學他。”
“這是重點:現在,你絕對不能模仿他。”
摩根低下頭,她意識到了這段對話即將結束,因為帝皇已經合上了他的書籍,握在手中,重新回到了科茲的手術台前,再一次地背對著第二軍團之主。
人類之主看著祂那傷痕累累的子嗣,時不時地用指尖在午夜幽魂的皮膚上散播著超聲波,試探出祂的子嗣身上還有多少痛覺神經能夠完全運作,又有多少在諾斯特拉莫的昏暗和午夜幽魂自己那粗糙無比的傷口處理流程中,陷入了局部或者完全的壞死。
從人類之主的眉眼簇起所拉動的肌肉來看,這個數字想必並不讓人感到舒心。
半晌之後,他的聲音傳回到了摩根的耳中。
“你有問題想向我求救。”
【……是的,父親。】
“兩個問題?”
【一個是眼下我要麵臨的一個磨難,一個是未來可以會波及到整個人類帝國的隱患。】
“第二個,你無需考慮。”
“我會處理它的。”
【那些沉睡者?】
“更確切的說,它們隻不過是一群死人,一群因為自己的欲望和愚蠢而無法得到安息,隻能被困在虛空之中的可悲後裔,它們的文明與希望已經在最遙遠的過去便消散殆儘,所留下的隻有那些能夠證明它們的暴行,能夠為現在的文明帶來血與淚的殺戮兵器。”
“但現在,還不是我們需要擔心它們的時候,它們並不在我需要處理的所有事情中靠前的位置,但是給它們的漫長布局來上一些意料之外的乾擾,也的確是一項頗有價值的行動。”
“你無需在意它們,它們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座墓碑,一群亡魂,一堆枯骨,一個擺在我們麵前的活生生的證明,告訴我們信奉神明之言語的下場。”
“我會處理它們的,最少會處理你所擔憂的那個。”
【……】
【感謝你,父親。】
摩根的話語也許有著一絲真摯與波動,但是人類之主絲毫沒有興趣去仔細聆聽,他一邊整理著午夜幽魂的身體彙報,一邊向自己的女兒發出新的宣告。
“那麼,讓我們來談一談那個真正的問題所在吧。”
“你在阿提拉星係所中的那一個陷阱,以及它吸引出來的神明。”
摩根低著頭,她不敢在帝皇麵前過度地聲張這個話題:因為就在此時此刻,就在距離帝皇如此之近的地方,她依舊能清晰地聽到那歡愉之神在自己耳旁的輕笑,還有對於人類之主的低沉抱怨。
“她依舊在你身邊,不是麼。”
帝皇看起來毫不驚訝。
【是的,父親,從阿提拉……】
“不,不是那個時候。”
人類之主轉過身來。
“從一開始,祂就已經在你的身邊了,從你成為一個失敗品的那一刻開始,我就能夠看到祂的利爪緊拽著你的胳臂。”
“摩根,我的女兒,在你尚未擁有意識之前,你不過是一個在合格的邊緣苦苦求生的虛弱產物,是我不願意放棄我投入的心血,而竭力拯救的失敗作。”
“我無意向你隱瞞:有那麼一瞬間,連我都懷疑我是否能夠成功地將你挽回,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實際上已經放棄了你,但是在締造了你的剩餘兄弟之後,我發現我還有足夠的力量與想法,能夠施加在你的身上。”
“而祂,也是在這個時候選擇了加入這次補救,祂的力量對於將你從失敗中挽回至關重要,而祂的目的也是頗為明顯的:我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才能將你從祂的影響中驅逐。”
“但是在我實際行動之前,我就遭遇了一次背叛,我幾乎失去了我的所有作品,包括你,還有你徹底恢複的可能性。”
“坦白說,我的女兒,在聽聞到你的消息之外,我已經做好了失去你的可能性,但是當你站在我麵前的時候,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上一些:就像一個從未被期待過的粗糙程序,居然真的運作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你的未來依舊充滿了晦暗的分歧點。”
【……】
摩根深深地呼吸,她看著人類之主那理所當然的麵容,不自覺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本以為她會憤怒,她會咆哮與指責,她會怒不可遏:但是事實上,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當她原本就對於人類之主的親情沒有絲毫期待的時候,這一切的話語早就已經在她的預料之中了,早就已經無法影響到她的古井無波了。
隨他去吧,她不像是她的兄弟們,她不在乎帝皇的光芒。
她隻在乎一件事情。
【我該怎麼做,父親?】
帝皇沒有立刻回答摩根的這個問題,他隻是轉過身去,將自己的麵容遮掩在了光芒之中,一同遮掩住的還有話語中的情感。
“把它當做一次試煉吧。”
“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
摩根低下了頭:那本剛剛還被人類之主緊握的書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被緊緊地握在了她的掌中,基因原體甚至能聞到那上麵沒有完全乾涸的墨香味。
【但是在銀河之中,隻有您能夠與它們……】
“不,摩根。”
帝皇偏偏側過頭,他泄露出來的些許目光讓基因原體沉寂著。
“解決問題的真正核心並不在於我:的確,我是你們的締造者,我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強大,我甚至能夠在很多時候,挽救你們的肉體與生命,保全你們的靈魂。”
“但是,即使是我,也無法替你們做下決斷,也無法決定甚至影響到你們在分歧之處的選擇,你們是我的造物,是基因原體,是遠比常人想象的極限所更為可怕與高貴的神奇造物。”
“隻有一種人能決定你們最終會走向何方。”
“那就是你們自己。”
【……】
“所以,去做吧。”
“把它當做一次試煉。”
“克服它,或者麵對暗黑天使與太空野狼的大軍。”
“而與此同時,你還需要完成另一個任務。”
“康拉德—科茲,你的兄弟,他會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跟在你的身邊,儘你所能去影響他,在從今以後的十幾個泰拉標準年裡,我不會讓第八軍團集結,你擁有著充足的時間嘗試你的想法。”
【諾斯特拉莫呢?】
“康拉德對他的努力與統治感到極度的驕傲,這是他的母星,你暫時不用插手,讓我們看看他所締造的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未來。”
摩根點了點頭,在一種無奈與最輕微的抵觸之中,她接下了這個任務:基因原體知道,哪怕帝皇什麼都不做,隻要他下達了一道真正的指令,那她也必須與康拉德共度十幾年的時間。
但儘管如此……
果然,還是有些不爽啊。
摩根低垂著眼眉,她沒有讓內心中那種貨真價實的不滿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在悶悶不樂地接下了這個任務之中,蜘蛛女皇的理性思維很快就開始為之轉動。
【那麼,父親。】
【既然我需要教導康拉德,那我就必須先得到一些……幫助。】
“會有的。”
【好的,除此之外,我還需要知道:您對這次教導擁有哪些預期呢?我需要教導康拉德什麼?讓他學會什麼東西?還是度過一段什麼樣的時光?】
人類之主似乎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之後,他輕輕地歎息,撫摸著午夜幽魂那臟汙的頭發。
“摩根,我的女兒。”
“我希望你……”
“能夠讓康拉德健康地活著。”
【我知道了,這是非常基礎的要求。】
摩根點著頭,這種最基礎的要求並沒有超脫她的預期。
【那麼,然後呢?】
“……”
“……”
【……】
【!】
白光一閃而過,讓基因原體的瞳孔錯愕了些許,當她再次捕捉到眼前視野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傳送到房門之外了,那位傲慢的禁軍斜眼看著她,麵無表情。
……
……
那麼……
然後呢?
就這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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