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你爹の光輝曆史
【那麼,不知瓦什托爾先生特意來訪,又有何指教?】
謙卑的話語從基因原體的唇齒間緩緩流出,但那傲慢的口吻,卻又聽不出來絲毫的善意:畢竟這句話本身,也隻是對於交談禮節的敷衍表達而已。
摩根盤踞在自己的王座上,她甚至懶得給這位不速之客安排一個位置,隻是翹起了腿,用一側的胳臂支撐著她的臉龐,幾縷散亂的發絲從額頭上垂落下來,遮住了基因原體眼眸之中的變幻無常。
在她的麵前,潛藏於至高天的熔爐之主,同樣不會在意這些無用的表麵功夫,它正一點點地調節著這位不幸的機械神甫的軀體,任憑電弧翻滾、齒輪轟鳴,隻為了讓自己的意誌能夠停留的更久一點。
摩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被精心保養的金屬架構,是如何被亞空間的力量所一步步腐蝕的:乾淨整潔的鋼鐵被重鑄為了尖叫麵孔的模樣,不詳的電纜如同毒蛇般傾巢而出,撕扯著最後的理性,機械神甫那早已消散的靈魂在無根的烈焰中化為灰燼,就連阿瓦隆之主都無法在至高天中抓住它。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擺放在基因原體麵前的,過於限製級的紀錄片碟片,讓見多識廣的蜘蛛女皇都不由得輕歎著幾句感慨。
瓦什托爾花了大約幾秒鐘的時間,將這位歐姆尼賽亞信徒的嶄新殘軀,重鑄為了一具正在熊熊燃燒的惡毒鋼鐵,它的聲音自靈魂熔爐中出發,透過那些被烈焰所扭曲的空氣,排列在了摩根的麵前。
跟上一次交談相比,它的聲音聽起來流暢了不少,基因原體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因為它胸腔的熔爐震動而起,並在靈魂之海中不斷遊蕩的層層餘波。
“我為兩件重要的事情而來,恐懼國度的女王。”
機械神甫的麵容已經在惡毒技藝的扭曲下,化作了一大攤在火焰中不斷重塑的金屬膿液,當他直視基因原體的時候,哪怕是蜘蛛女皇都感覺到了一絲本能的不安。
摩根皺起了眉頭,這不單單是因為那張醜惡過度的麵孔,也是因為瓦什托爾口中的那句敬稱,那句真心實意的敬稱。
恐懼的國度?
那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說吧。】
【我會暫時的容忍著你,亞空間的邪祟。】
短暫的沉默與思索之後,摩根開口了,宛如暴政的女王在接見遠道而來的蠻邦使節,而在她的王座兩側,時刻保持著高度戒備的室女座與蛇夫座,各自占據著一個最為有利於火力輸出的據點,成為了這場私密會談的唯二聽眾。
瓦什托爾點了點頭,它的話語沒有絲毫的猶豫。
“第一件事情,我來確認我們之間的契約是否還在履行,來親眼目睹你是否已經如同我們在契約中所商定的那樣,開始集齊亞空間的三尊神器:請原諒我的多疑,因為這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鑒定。”
【那麼,想必結果一定是讓你滿意的?】
蜘蛛女皇的嘴角挑起,展露著譏諷,卻沒有讓熔爐之主的動作出現哪怕半分的停滯,它隻是點了點頭,嚴肅的給出了回答。
“是的,伱對契約的遵守讓我感到欣喜:從抵達你的戰艦的那一瞬間開始,我就能感受到圖丘查引擎和瘟疫之心的氣息,而僅剩的那個銜尾蛇,也正在我們腳下的這顆星球上沉睡著。”
“想必,你馬上就要開始讓它們合為一體了?”
【這不關你的事,邪祟。】
阿瓦隆之主的指尖敲打著她的王座,伴隨著空洞的回響和遲緩的呼吸,摩根的力量正在王座間中奔湧,它們如同汛期的海浪一般,吞噬了原本的平靜和沉穩,用靈能的天羅地網,包裹住了基因原體麵前的一切事物。
沉眠於其間的力量,足以撕碎任何一頭在至高天中威名顯赫的大魔,但是在蜘蛛女皇的眼裡,這些也隻是在和一個至高天中的未知存在進行交流的時候,所必要的準備工作而已。
狡黠的色彩在阿瓦隆人的青藍色瞳孔中翻湧著。
【聽著,亞空間的邪祟。】
【既然你已經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那麼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你也該回答我的一個問題了。】
“請講。”
燃燒的軀體中,響徹著如同鍛爐一般的毀滅之音。
“在我能回答的範圍內,我一定會給予你準確的答案。”
摩根撫摸著嘴唇:她並沒有相信這句保證。
【告訴我:恐懼國度的主人是什麼意思?】
“是你在至高天中,所應被傳唱的尊稱。”
“因為恐懼,正是你或者說你身後的那個位置,所掌握的其中一個權柄,它來源於你所代表的未知與茫然,來源於所有的智慧生物對於超出它們理解範圍的黑暗,所表現出來的最基礎的生物本能。”
摩根點了點頭。
【未知的確能夠帶來恐懼,但並不是隻有未來才能帶來恐懼,就像凡人們雖然會害怕一個行為邏輯無法理解的瘋子,但他們也會害怕目的明確的謀殺犯:你又該怎麼解釋這其中的區彆,瓦什托爾?】
回答基因原體的,是一種無比接近於【笑】的聲音,它從靈魂熔爐的最深處傳來,又在那燃燒的軀體上被極儘地扭曲,以折磨阿瓦隆之主的耳朵。
“你說的沒錯,摩根閣下,恐懼的確分為不同的歸類,這是因為智慧生物存在著複雜的感情,它們既會因為無法避免的死亡而恐懼,也會因為前途渺茫的命運而恐懼,這都是肉體所帶來的怯懦本能。”
“但也請你意識到一點,那就是在至高天中,諸神的權柄其實並不存在渭徑分明的邊界,而是互相交融、犬牙呲互的,就像將兩捧不同顏色的液態金屬混合在一起,除了那些最為核心的權柄之外,還有大量的權柄,是可以被兩個甚至更多的神明所爭奪的。”
“神明的寶座隻能坐下一人,但是每一個以太領域中,都可以插起更多的王旗,除此之外,還有著大量的中立和無序地帶,我的靈魂熔爐就是其中之一。”
“在這種條件下,有關於恐懼的權柄,不過是一片比較傾向於你的無主之地而已,其他的神明固然擁有著插足的機會,但是它們的興趣集中在了其他的領域,對於恐懼的價值,沒有更多的企圖。”
“就比如說:在某種意義上,顱骨之主同樣能夠影響到恐懼這一概念,但你覺得,祂真的會將目光放在那些懦夫的身上麼?”
【……】
摩根摩挲著指尖。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隻能掌握因為未知所導致的恐懼,但因為恐懼國度的其餘領域,沒有與我爭鋒的對手,所以我也可以自稱為整個恐懼國度的主人?】
瓦什托爾點了點頭。
“實際上的原因要比這更為複雜一些,但你的確可以這麼理解。”
摩根沉默了,她用低垂的發絲遮掩著瞳孔中的風浪:對於這些所謂的權柄和神明,她其實沒有更多的興趣,因為那實在是太過於遙不可及了。
基因原體真正在意的是,通過麵前這位熔爐之主的描述,她能夠進一步的了解至高天,了解在至高天深處究竟都有著什麼:雖然這些描述本身的可信度成疑,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這已經是她所能夠找到的,比較穩定的渠道了。
大不了,以後再找她的基因之父複述一遍這些事情,以檢查話語的正確與否,如果能夠幫到帝皇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畢竟,雖然摩根依舊發自內心地厭惡著人類之主,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在並肩對抗亞空間諸神的戰線上,帝皇是整個人類帝國唯一的脊梁與答案。
能幫,還是要幫的。
哪怕隻是為了龜縮在他的金色火焰身後,自欺欺人。
在基因原體的內心中,醞釀著如此的計算與苦澀,而瓦什托爾則是耐心的等待著她的思考結束,它看起來並不著急:也許,對於這樣的亞空間存在來說,時間早就失去了意義。
……
摩根沉默了大約一分鐘。
當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坐直了身子,將散亂的發絲捋到了耳旁,被完全展現出來的青藍色瞳孔散發著陣陣幽光,讓整個王座間的靈能巨浪都隨之奔湧。
【可以了,訴說你的下一個問題吧,瓦什托爾。】
“如你所願。”
扭曲的電纜與滾燙的金屬互相撕扯,交彙出了咆哮的音節,就像是一百萬頭暴怒的金屬巨獸,在至高天的颶風中拚殺。
那燃燒的軀體緊緊地盯著蜘蛛女皇的麵容,摩根甚至能感受到那雙不存在於她麵前的赤紅瞳孔,散發著工業、鐵流與毫無節製的廢氣汙染的氣息。
在她的不安中,靈魂熔爐的主人開口了。
“我來訪的第二件事情:這其實更類似於一項提議,一項隻存在於你和我之間的提議,除此之外,不包含任何不在此地的人物。”
【提議?】
摩根皺起了眉頭。
“是的。”
瓦什托爾聲音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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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此向你提議:人類帝國的基因原體,不曾被知曉的神明,受詛咒者的作品,無垠長夜與恐懼國度的主人。”
“你是否願意接受我所表達的合作企圖,在你與我之間,簽訂一份新的契約:你必須隱瞞這份契約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允許知道這份契約的內容和秘密,這是隻屬於你和我之間的通力合作。”
“如果你願意聆聽的話,我可以向你講述我為了這次新的合作而準備的籌碼:我保證那一定會讓你滿意的,或者說,我會一直加碼到讓你滿意為止。”
“但條件是,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次合作:無論是你的部下,還是你的生物學上的兄弟,尤其是你的那位基因之父,你不能告訴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
“如果你做不到,你可以選擇拒絕這個提議,這對我們現在在進行的這份契約,沒有絲毫的影響,我依舊會履行它。”
“而如果你做得到,那麼我會很高興我們又一次達成了共識。”
“現在……”
“你的回答呢,摩根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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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女皇沉默著。
她沉默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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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王座的一側,原本正全神貫注,瞄準著瓦什托爾的室女座,也不由得將一個困惑的眼神投向了她的母親:摩根還是在沉默,沉默的實在是太久了。
也許有五分鐘。
對於一位能在多線程處理方麵與基利曼並肩的基因原體,長達五分鐘的沉思,意味著什麼?
室女座不懂得這些,但她也從未見過,自己的造物主會在一個問題上,花費如此之多的時間去認真的思考,她看到了那雙青藍色瞳孔中的風暴,看到了咆哮的扭曲麵容與無情的燎原火海,正在寶石一般的眼眸中,交錯廝殺。
室女座沒有打斷這一切,她的精力再次集中在了瓦什托爾的燃燒軀體上,全神貫注,甚至忘記了並不重要的呼吸:就像她炮口下的那名亞空間造物一樣,它們都忘記了呼吸,這讓本就空曠的王座間變得如此安靜,甚至能聽到蜘蛛女皇的靈能巨網,在不斷摩挲的幻音。
星辰侍女不在乎這一切,她專注於母親的命令,並且等待著從她口中說出的下一句話:無論那句話到底是什麼,她都會堅定不移地執行下去,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在立下了這樣的誓言後,她等待著來自於母親的話語:而幾乎是在下一秒,她就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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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嗬嗬嗬!】
摩根笑了。
她笑的很開心,就連那些原本打理精美的發簪,都伴隨著罕見的暢快笑聲,而紛紛脫落,憑依在了基因原體的耳側,再一次地讓她的瞳孔半遮半掩,使人看不清其後的青藍色光芒。
【嗬嗬嗬嗬……】
一邊笑著,基因原體一邊咧起了嘴角:那既不是嘲諷,也不是觸動,而是一種源於本能的,大型掠食者被不自量力地激怒時,氣急而笑的表現。
【瓦什托爾。】
蜘蛛女皇敲擊著她的王座。
【你知道麼,在我降臨於世的這三四十年中,我其實並沒有學到太多的有用知識:沒辦法,誰叫我是一名基因原體呢?我們這些扭曲的造物,生來就已經知曉了太多的事情,甚至終其一生,我們都未必能將腦海中原有的知識,充分且徹底的發揮出來。】
摩根伸出手指,心不在焉地卷起了她的發絲。
【但儘管如此,我還是學到某些至關重要的知識,甚至可以稱呼它們為:真理。】
“真理是不存在的,閣下。”
【因人而異,因時而異。】
摩根微笑著,她的語氣非常的緩慢,卻不容置疑。
【我並不是在書本上學到它們的,而是在瞳孔中,在視野裡,在我所目睹到的,那一個個活生生的案例身上:他們中有凡人,也有異形,甚至有我的兄弟和子嗣,他們在我麵前經受著苦難,而我在其中的一些苦難中,也扮演著某種並不光彩的角色。】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我記得很清楚,非常清楚,我記得那些人的模樣和遭遇:無論是我麾下那些英年早逝的智庫們,還是異形帝國的強大祭祀,甚至是我那個已經陷得太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