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以吞世者之名下)
就這樣,阿瓦隆之主以一種非常突兀,而且毫不靠譜的姿態,嘗試去拉攏一個與她算得上剛剛相識的血親兄弟,一起投入到反叛帝皇的偉大鬥爭中。
然後,不出意外的。
她就這樣地成功了:勝利的速度甚至比可汗的摩托都快。
【……】
隻能說,人類之主那直率、厚重且獨特的父愛,的確對培養基因原體們獨立自主的意誌,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幫助:他隻用了五秒鐘的時間就做到了鮮血之神耗費十幾年的光陰都沒有做到的事情,真不愧是摩根最崇敬的基因之父。
而對於和安格隆輕易達成的口頭盟約,摩根也並不意外,畢竟在失去了努凱裡亞上的一切,並且重新獲得了清醒的思維後,安格隆能夠輕而易舉地分辨出,摩根是目前來說對他最好的人了:他清楚地記得阿瓦隆之主為了拯救自己而做出的一切事情,也銘記著另一位兄弟康拉德的付出。
至於帝皇,安格隆到不是不記得帝皇在整個計劃中的重要性,但奈何人類之主親手將這份恩情撕得粉身碎骨,而且在後續的種種舉措中,不但沒有半分補救,反而充分地體現了他對於安格隆毫不留情的工具觀念:這足以讓這位陷入虛無之中,了無牽掛的基因原體,將斧劈帝皇的黃金麵容,視做自己僅剩的人生目標之一了。
而就在下一秒,安格隆的想法無情的破碎了:隻見又一名戰士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先行者的失敗顯然沒有打擊到他,比起穩健,他的腳步更加衝動,似乎就像是鬥士走向戰場一樣。
他說到。
原體輕哼一聲,他沒有顧及戰犬們的瞳孔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以及他們迫不及待的宣誓。他隻是再次指向了代理軍團長,要求他將管理軍團的一切書籍和所需文件都立刻送過來,就送到他身後呃這個房間裡麵:安格隆知道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儘管有摩根留下的那些學習資料在,但他依舊要惡補一段時間的課程。
也許,她會在剪除掉帝皇的羽翼後,將人類之主秘密地流放到某個不處於任何星際航道的蠻荒世界上,在一座鬱鬱蔥蔥的山穀中,又或者是海灘的旁邊,給帝皇蓋一座泥瓦房子,讓她的基因之父好好地體驗一下刀耕火種、采集狩獵、每天隻能曬曬太陽的質樸生活:沒準兒他還能和蠻荒世界上的原始部落們好好溝通一下呢。
【我不再是一無所有,我在這個銀河中找到了最珍貴的東西,找到了值得我去守護,值得我去謀劃許久的寶物:這種寶物並非是獨屬於我的,兄弟,如果你想的話,你也是可以擁有他們的。】
【我曾經是這麼認為的: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你的這種思想,恰恰成為不了真正的角鬥士。”
“出去。”
“三十一個小時,這是我眼中永遠的榮耀。”
摩根接過了安格隆手掌中的杯子,打了個響指,無形的水浪便將其清洗乾淨,隨後精準地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這嫻熟的動作吸引了安格隆本能的好奇心,也讓他意識到了,他現在正處於一個對於之前的他來說,多麼奇幻的世界。
這一次,原體的理性就有點兒壓抑不住他的怒火了。
“……”
也許,他真的該讓這群混蛋見見血了:用不著殺戮,打斷了他一條胳膊又或者讓他滿臉流血,把他扔出去,就像角鬥場中的那些鬥士羞辱他們的對手一樣,讓他們明白他的話語的分量。
於是,原體開口了。
至於帝皇嘛……
誠然,就如同阿斯塔特戰士對於基因原體又有著近乎不講道理的天生忠誠感一樣,所有的原體在帝皇的麵前,也都要受到某種無限趨近於忠誠的約束,但是比起他們麾下的戰士來說,這種約束就要弱上許多了:它並不能從根本上限製各個原體的堅定選擇。
當如此惡毒的想法從摩根的腦海中劃過的時候,阿瓦隆之主幾乎要壓抑不住臉上的笑容了,但在良好的教養和強大的理性加持下,基因原體依舊能夠做到麵色如常地站起身來,將她的兄弟拉了起來,並安慰性地拍了拍小臂上的灰塵:畢竟她夠不到安格隆的肩膀。
“抱歉,摩根,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擾你的。”
此時的安格隆也覺察到了摩根轉回來的目光,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低落狀態,就是坐在那裡,雙手搭在膝蓋上,神色呆滯地看向了舷窗外的虛空,嘴唇乾裂。
安格隆沉默著,他與四周的歡欣鼓舞顯得格格不入,卻又默許了這些他眼中的冒犯:他並不打算過分的參與到這些人的事情中來,他隻會一個管理者,而不是一個父親的身份加入其中。
“……他把我扔回了牢籠。”
【我很能理解。】
原體說到。
他沒有回頭,隻是任憑整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任憑卡恩身上的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到了地板上,任憑他身後的戰犬維係著角鬥士那些複雜的姿態,死死地咬著牙關,去拚命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
這些戰犬都長得太糙了:遠遠沒有她的子嗣精細。
對,就像……
即使比起摩根來,這個身影也並沒有矮上多少:或者說,隻能摸到安格隆胸膛的阿瓦隆之主,也許才是那個例外吧。
安格隆眯起了眼睛,他安靜地等待著戰犬們的慶祝完成後,才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在這一瞬間,阿瓦隆之主甚至允許自己暢想一下美好的未來,她幻想著自己把帝皇和馬卡多都扔出了泰拉皇宮,然後將整個人類帝國變成自己私產的模樣:當然啦,是需要在她偉大的父皇把帝國和大遠征的一切雷都給趟平之後。
“……”
【但他的狀態很不好,就如同我們預料中的那樣,他現在應該比較抗拒與人交流,也會比較抗拒與你們見麵:具體來說,他現在還沒有找到為帝皇以及整個人類帝國效力的理由,至於原因嘛,想必我就不用說出來了。】
原體麵無表情地掃視走廊中的十幾個人,他無視了他們臉上的欣喜若狂,隻是將目光迅速集中在了代理軍團長的身上:他意識到了這是其中的領袖。
戰士們陷入死寂,而安格隆的聲音則像是咆哮。
……
但是為了解悶,讓生活不至於毫無意義,這也足夠了。
“他們,能夠用自己的烈火與憤怒,吞噬一座奴役的城市。”
“我什麼都沒有了。”
在狂怒的最後一刻,理性稍稍回歸了腦海,安格隆最終沒有將手中的雕像砸向這個瞳孔中殘存著驚喜與驚愕的家夥,而是任憑石頭雕像貼著戰士的腦袋,在牆壁上碎得四分五裂。
原體眯起了眼睛。
當然了,如果馬卡多不滿意這種安排的話,出於對掌印者最基本的尊重,摩根倒也可以選擇一個同樣不處於任何航線的封建世界,然後把掌印者扔在那裡,讓他當一個整日無所事事,隻能和書籍或者小孩子為伴的小學老師:作為一個曾經位於帝國最高層的政治人物,殺死掌印者的政治學生命,可比殺死他的生物學生命要有趣多了。
他沒有傷害他。
這讓安格隆感到了惡心。
而摩根的【保險計劃】,也因此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無論安格隆本身的茫然無措會對戰犬軍團造成怎樣的影響,第十二軍團終究是一股能夠影響到整個銀河走勢的力量,而且單論可靠性來說,如果隻是反對帝皇的話,安格隆有可能是摩根最堅定的盟友。
【……祝你們好運。】
“……”
“吞世者。”
……
【等待一下吧:隻需要等待稍微一小會兒。】
“而且。”
但阿瓦隆之主堅定的聲音,卻如同利劍一樣,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安格隆迷茫的內心,刺進了山之子最深處的永恒。
【安格隆已經醒了。】
卡恩隻是點了點頭,他看起來對於原體的輕蔑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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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安格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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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隆看見了那些奶白色與蔚藍色相間的旗幟,旗幟的中間是猩紅的戰犬。
所以,和這些人相比。安格朗的表態也顯得重要起來:基因原體微笑地握緊了拳頭,與她的血親兄弟稍微碰了一下,權當為這段虛無縹緲的口頭盟約蓋了章。
基爾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站直,敬禮,流利地彙報著自己的職位、姓名以及……
隻是:不多。
沉默籠罩了戰犬,而安格隆依舊沒有回頭,他還是像一座倒塌的石像般死寂,但他感覺到了他的話語所具有的威力:在一陣充斥著不甘與恥辱性的沉默後,戰犬的腳步聲緩緩地向大門靠近,其中的遲緩與斷斷續續的停頓,甚至在原體起的心中掀起了一抹憐憫。
他的聲音響亮且諷刺。
戰犬們有些失落,但這失落並沒有延續太久:比起剛才他們心中的惶惶不安來說,現在的情況已經足以讓人覺得夢幻了,但是在所有人的麵前,安格隆的無情宣告還沒有結束,他的話語如同連珠炮一般的砸進了戰犬們的腦海中。
原體揮了揮手,他的下一句話是向所有人說的,也是通過他們之口向整個軍團說的。
等待著……
他的故事。
許久之後,原體那有些沙啞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他等待著,等待著。
“離開。”
當他在帝皇的麵前咆哮著他的兄弟,咆哮著他此生最珍貴的寶物的時候,安格隆能夠在人類之主的眼底,看到了那毫不遮掩的輕蔑與漠視:那不是對他的,而是對他口中的戰鬥兄弟們的。
基爾的麵容是嚴肅的,摩根的話語並沒有打消他的鬥誌。
“您麾下的無名小卒。”
“這對我來說……”
“我隻是……我隻是覺得你很難理解,我現在的……”
反正,現在的努凱裡亞人也不過是一縷苟活的幽魂而已,為了不再成為那個血神,又或是帝皇的永久奴仆,安格隆不會輕易地尋死覓活,但如果情況允許,他也不會去重視自己的這條爛命的。
安格隆的話音未落,他的血親就以一種近乎蠻橫的態度,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摩根已經轉回了她的頭顱,隻見她站得裡那扇厚重的鋼鐵大門極近,投下的陰影便徹底掩蓋了麵容上的表情。
“……”
“我明白,大人。”
來者的聲音是堅毅的。
“就是牢籠:奴隸的牢籠。”
他並沒有起身,也沒有狂怒到試圖撕碎這道聲音,沒有屠夫之釘的折磨,安格隆的本性其實並不是嗜殺,而且,他也已經失去了肆意屠殺的衝動感。
“大人,為了你,我們同樣可以成為吞城者,我們甚至可以成為前所未有的吞城者:我們的烈火與憤怒將不僅僅可以吞噬一個奴役的城市,我們將吞噬你所見到的每一個奴役的世界,為了您,我們會將所有的舊世界吞噬殆儘!”
“我應該死去的,這對我們所有人都好。”
“……”
雖然結果不算太好,但也絕對算不上太糟糕,隻有有一種心餘不甘的遺憾罷了:而這種略帶不甘的遺憾,才是這個宇宙中的常態。
“你在說什麼?”
不!
他不能這樣了。
隻是第一句話,就引起了一陣低沉的歡呼。
虛無充盈了原體。
也許,隻是他的血親,再有一次地安慰他罷了。
代理軍團長點了點頭,他頗為嚴肅地想摩根鞠了一躬,其身後的每一個戰犬也都在這樣做:對於第十二軍團的戰士來說,這是一個嚴肅到難以想象的禮節。
就這樣吧,用一次恐嚇來嚇退他們,就像在努凱裡亞上,他的戰吼能夠喝退那些高階騎手手下的軟蛋一樣:他不在乎他們的想法,他隻想好好地安靜一下,什麼都不去洗,用無知來對抗虛無。
“怎麼,我的第一個命令,你就想當麵違抗嗎?”
安格隆沒有說話,他隻是緩緩地轉過身來,沉默地看起了卡恩那鮮血如注的麵容:這流血的麵容上的某些因素,顯然觸動到了山之子內心中的某根心弦。
至於摩根的這份盟約,到底是不是想利用他的力量,安格隆反而不太在乎這些:摩根的橄欖枝對他來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即使是為了回報阿瓦隆之主在努凱裡亞上為他奔波的努力,安格隆也不介意加入摩根的秘密陣營。
“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們!我也不想再聽到你們口中這些所謂的榮耀、忠誠和誓言了:我隻想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呆著,你們可以找其他的人來帶領你們的軍團,接受你們的效忠,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們這些缺乏本質的奴仆!”
這道健壯的身影明顯在敬畏著安格隆,他很快就將身後的鐵門關上,不敢打擾到房間中的寧靜,但是在他關上鐵門的前一刻,基因原體的視野依舊捕捉到了門縫處那十幾個相同的身影,正擠做一團,緊張無比的朝著房間裡觀望。
而摩根並沒有回答他,阿瓦隆之主隻是收回了視線,微笑著推開了麵前的沉重門扉,伴隨著一次巨大的震動感,偌大的房間中就隻剩下了皺起眉頭的安格隆。
站在安格隆的對麵,摩根自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她沒有繼續和山之子拉扯下去的想法: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是阿瓦隆之主的極限了,除非能夠像康拉德那樣,讓安格隆在摩根的身邊,再待上至少十幾年的時光,慢慢培養。
“從今天開始,向我證明你們的誓言吧。”
“吾主。”
“如果你們做到了:我沒準兒會對你們刮目相看一下。”
隻為了……安格隆自己。
真是……夠了。
她悠閒地拖長了音調,側過視野,注意到了安格隆已經被她的話語所吸引:在山之子的注視中,摩根將自己唇角上的微笑,顯示地很清楚,那很具有說服力。
【很高興我們達成了協議。】
“不,大人。”
戰犬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安格隆已經失去了耐心:利用了原體那與生俱來的卓越思維,山之子輕而易舉地就從那慷慨激昂的誓詞中找到了巨大的漏洞。
“我們是您的追隨者,大人,我們是您的戰犬,我們是您用來征伐銀河的武器,我們願意為了您的意誌而改變我們自身:如果,您渴望著決鬥場中的榮耀,那我們就願意成為角鬥場中的鬥士。”
安格隆笑了一下。
但就在摸到門把手那一刻,阿瓦隆之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她轉過頭來,卻隻見安格隆已經重新坐到了地上,低著頭,氣息沉重:他的虛無顯然不是摩根用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的簡單問題。
言罷,原體向前一步,速度快到了卡恩根本捕捉不到,安格隆的五指並攏成掌,卻並沒有想著殺死眼前這個小家夥的想法,隻是在貼近卡恩麵龐的位置猛地一揮,酷烈的颶風就自然而然地將戰犬卷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甚至形成了回響。
……
安格隆皺起了眉頭,他很難想象會有什麼寶物,能夠和自己在努凱裡亞上的戰鬥兄弟們相比:僅僅是這個想法就讓他覺得褻瀆。
寶物?
不為帝國,不為努凱裡亞,不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混沌諸神。
“夠了!”
“……”
而像基利曼、馬格努斯或者佩圖拉伯這樣的種子選手,他們的思想總是飄忽不定的,摩根沒有信心讓他們成為自己的死黨:他們能夠中立就是很不錯的情況了。
而在門外,阿瓦隆之主所能做的事情,明顯要更多一些。
事到如今,這個聲音反而顯得有些狂熱了起來。
卡恩的聲音接著傳來了。
“我們也永遠不會放棄。”
他問到。
“我從未承認過,你們中的任何人是我的部下,我不會承認像你們這樣的戰士:你們不是為了心中的怒火與榮耀而戰,而是為了一些被強加在你們身上,且你們自己卻不知道反抗的東西而戰的。”
基因原體隻是轉了一個身,背對來人,他的聲音沉重如響雷,隻是開口,就把十步之外的戰犬震得顫抖了起來。
“為了您的意誌,我們願意赴湯蹈火到世界的終末。”
“我會指揮你們,我會指揮你們在銀河中作戰,完成那些所謂的任務和使命,但僅此而已:我不認為我是你們的基因之父,我也沒興趣將你們看作是子嗣,你們連成為我的戰鬥兄弟都還不夠格。”
“我們終於等到您了:安格隆大人,我的原體,我們等了這一天很久了,您的軍團早已準備好迎接您來領導我們的這一刻。”
“夠了。”
到最後,就連阿瓦隆之主也隻能有些狼狽地退場,她用幾句場麵話結束了這場會談,給了安格隆能夠隨時聯係自己的方式,來作為必要的保險,在山之子又一句艱難萬分的感謝中,摩根指了指她留下來的一大堆【禮品】,才向著大廳的正門走了過去。
他不會誇獎他們,不會鼓勵他們,卻也不會輕易的殺死或者懲罰他們:事實上,他不打算因為任何的罪行,而處死戰犬軍團中的任何人,這種事情就交給軍團本身的法度就行了。
【但……】
“我不會違背它的。”
“大人……”
安格隆沒有說話,他安靜地看著這個身影走下台階,緩步且鄭重地向他靠近,山之子那死寂的表情讓來者的呼吸聲,都不敢太過於明顯,在他走到大約十步之外的,他如同戰士一樣地站直了身子,低沉的語氣裡,卻有著幾絲完全控製不住的顫抖。
“就因為,你們是戰犬:是忠誠的獵狗嗎?”
安格隆睜開了眼睛:他的瞳孔中終於有了幾絲血絲。
他咆哮了一聲,這咆哮令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人類帝國,比安格隆想象的更無情,也更讓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