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鋼鐵,與頑石,與摩根
“你看,丹提歐克:原體們那裡似乎出現了什麼狀況。”
“聽起來有些騷亂:好像是那幾個三叉戟和戰爭鐵匠?”
“他們在搞什麼?真是一群沒用的混蛋!”
凱爾瓦倫咬緊了牙關,將自己的鐵拳握得咯吱咯吱響,他像是個莽撞的青年般伸長了脖子,僅剩的那隻眼球瞪得如銅鈴般大,想要看得再清楚一點。
但可惜,無論是他還是丹提歐克,此刻都隻是站在鋼鐵勇士陣列的邊緣地帶,距離原體們所處的位置相隔甚遠,既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聽不到詳細的話語,隻能眼瞅著遠方模糊的景象,站在原地乾著急而已。
這令凱爾瓦倫不禁扼腕:如果不是因為他和丹提歐克在幾天前被原體調去了後方戰線,優先進行兵力補充,從一來一去地浪費了幾天時間的話,就憑他們兩個大營在哨崗世界上的表現,肯定也是能夠站在原體身邊的,哪輪到那幾個濫竽充數的戰爭鐵匠?
還有那些屍位素餐的三叉戟!
凱爾瓦倫咬著牙。
除了弗裡克斯,佩圖拉博的三叉戟就全是孬種和軟蛋:所有的鋼鐵勇士都是這麼認為的,凱爾瓦倫自然也不例外,看著是這些軟蛋而不是自己,能夠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中,站在原體的身邊,令戰爭鐵匠恨得牙根直癢癢。
“安心,凱爾沒什麼大不了。”
當然,另一位戰爭鐵匠就並不這麼想了:丹提歐克雖然也被阻攔在了隻能遠遠瞥見原體的地方,但他看起來安之若素,反而有閒心安慰自己的戰鬥兄弟,至於發生在原體們那裡的騷亂,這位麵色深沉的軍團戰將,看起來也是沒有絲毫擔憂的模樣。
那個暴躁的是泰拉人,這個冷靜是因維特人。
“他看起來也沒什麼嘛:不比我們的基因之父更強。”
“也許他和你一樣強,我勇猛的丹提歐克兄弟。”
說到最後,凱爾瓦倫甚至粗野地笑了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事實上,如果不是在那哨崗世界上的連夜鏖戰裡,親眼目睹了丹提歐克無可匹敵的戰鬥姿態與精湛的劍術的話,凱爾瓦倫是絕對不會相信,他的這位戰鬥兄弟在遠東邊疆進修了幾十年過後,居然已經成為了整個鋼鐵勇士軍團中數一數二的好手。
凱爾瓦倫沒有回應,他隻是轉過頭來,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嘴中嘀咕著讓人聽不懂的抱怨,卻也是收回了腳步,不再滿心焦慮地遙望著原體的方向:在哨崗世界的鏖戰後,這位戰爭鐵匠似乎本能地信服了丹提歐克的觀點。
佩圖拉博之子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身旁,隻有凱爾瓦倫絮絮叨叨的聲音還在繼續,在更遠處,則是六萬名鋼鐵勇士的沉默與死寂:但這種死寂並不耽誤凱爾瓦倫的嘀咕聲,流入他的耳中。
“那個金色頭發,一看就是個混球的家夥,肯定是個好手:我敢用我剩下的這個眼睛打賭,他在戰場和競技場上絕對都是致命的,從他的眼神就能感受出來。”
不過,戰爭鐵匠並不在乎這些事情,就像他同樣不在乎那個充滿了挑釁意味的金發劍士一樣:比起那家夥,戰爭鐵匠反而對那名身材異常高大的帝國之拳更感興趣,就像是在他們兩人之間,有著某種無形之中的牽絆一樣。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你要知道,摩根閣下現在也在那裡:我還沒見過銀河中有她搞不定的事情呢,安靜下來吧,過一會兒就會恢複正常的。”
戰爭鐵匠很快就在自己的心中有了判斷,再一抬頭,兩位帝國之拳也已經走遠了,隻留下凱爾瓦倫站在他身邊不甘地舔著唇角,看起來是在那場無形交鋒中落敗了。
而就仿佛是為了證明丹提歐克的未卜先知一般,十幾秒後,遠方的騷亂便驟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在佩圖拉博的粗暴嗬令下,匆忙恢複陣列的鋼鐵勇士:這些因為三叉戟們的騷亂而探頭探腦的戰士們,被重新驅趕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並在長官們的咆哮與哨音聲中,不斷地退到了兩側,直到在他們的陣列中央,擠出了一條足以讓原體通行的寬闊道路。
這些軍團高層不得不謹小慎微地前進,卻又必須要跟上他們大步流星的基因之父的模樣,看起來真是又滑稽又可憐。
阿瓦隆之主的步伐在努力平衡著左右兩位血親的速度,讓他們不至於徹底脫節,同時又在以恰到好處的均等,和多恩與佩圖拉博進行著兩場平行會談:隻不過前者會冷靜地回答他,而後者隻有沉默,以及偶爾的悶哼。
而摩根身後的親衛們,也保持著與基因之母相同的步調,他們將那巨大的劍匣卸下,如同列兵扛著槍一般,緊握在掌中,形成了一堵移動的高牆,阻礙了左右的兩支原體親衛有任何的接觸。
他們屏住呼吸,直到一秒鐘後才鬆開。
這三位帝皇血脈的表情似乎都值得細細品味一番:鋼鐵之主沒什麼好說的,依舊是堪稱經典的僵硬與陰冷,隻不過他的腳步比起以往要更為沉重一些,令站在通道兩側的鋼鐵勇士們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就連他身後的三叉戟與幾個戰爭鐵匠,看起來也恨不得將自己腳下的那雙鐵靴,換成柔軟無聲的絲質鞋墊。
這樣一支古怪的隊伍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了鋼鐵勇士們的陣線,許多人甚至看不清他們的步伐,而直到他們前進到了佩圖拉博用來會客的十三層高塔前時,隊伍的速度才漸漸緩了下來:此時的丹提歐克與凱爾瓦倫的位置,恰好就在這座高塔大門的旁邊,因禍得福,兩位戰爭鐵匠得以清晰地看到了這支隊伍中每一個人的麵龐。
原本,他隻是打算在未來的類似事件中,不至於像在阿裡曼閣下麵前那樣丟臉,但誰能想到,在遠東邊疆的【良好】水平,放在第四軍團內部,卻足以讓他這個戰爭鐵匠變得傲視群雄了。
凱爾瓦倫喘著粗氣。
沒有人對此有異議:佩圖拉博沒有心情,而多恩則不在乎。
凱爾瓦倫與丹提歐克就在這條通道的末端,在靠近十三層高塔的位置上,這一次,他們倒是被擠到了前排,能夠清楚地看到三位原體與他們各自的衛隊,從遠方漸行漸近的模樣。
直到三位原體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高塔內部,站在丹提歐克身邊的凱爾瓦倫,才擦拭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壓低了嗓音,他的話語是無比虛弱的,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讓丹提歐克隻想要發笑。
“……”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多恩……”
“……”
“丹提歐克,兄弟。”
可丹提歐克依舊覺察出了幾絲不一樣的地方:他在遠東邊疆的時候,見過摩根平日裡姿態,所以他能夠肯定,現在的阿瓦隆之主,正精準地拿捏自己的每一個動作,宛如在萬米高空上的鋼絲藝人。
而在鋼鐵之主身側,破曉者們的基因之母占據了中間的位置,這其實並不合適,就仿佛她是為了避免自己的兩個兄弟肩並肩,從而強行插了進來一樣:摩根高超的微表情控製讓她依舊保持著一幅令人驚歎的完美微笑,如果隻看向蜘蛛女皇的瞳孔與唇角的話,幾乎能讓所有人都忘掉眼前的壓抑氛圍。
但戰爭鐵匠的笑聲還沒擠出牙關,便戛然而止,因為正當凱爾瓦倫說出這句不敬之言的時候,親衛隊伍的最末端恰恰從兩位戰爭鐵匠的麵前經過,走在帝國之拳這一方末尾的,是兩名沒有佩戴頭盔的新人:他們顯然都聽到了凱爾瓦倫口中的狂言。
這一幕看起來很尷尬,但是在蜘蛛女皇的不斷努力下,也隻是很尷尬而已:真是謝天謝地。
丹提歐克冷著臉,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兩名多恩之子:對他們敵意更濃的那位是個無與倫比的硬漢,丹提歐克隻需瞅上一眼,就能篤定他的脾氣肯定極為暴躁,他留著金色的短發,一道劍痕劃過了他的左眼,溝壑縱橫的麵容與其說是英俊,倒不如說是一種如同嗜血鬥犬一般的凶狠。
……
“那個家夥。”
雖然這次衝突最終以不打不相識而落下了帷幕,但從那之後。丹提歐克就一頭鑽進了破曉者的競技場裡,好好打磨了一番自己身為鋼鐵勇士,那近乎報廢的武藝。
他死死地盯住了這兩名出言不遜的家夥,凱爾瓦倫則是毫不畏懼得瞪了回去,至於丹提歐克,他的目光隻是在這名金發劍士在臉上停留了些許,便本能地移向了另一個更宏大的目標:那是一位身材極度龐大,隻比破曉者軍團的赫克特連長要稍矮一些的帝拳戰士,他同樣留著一頭短發,但明顯比他的同伴要更為冷靜,在注意到丹提歐克的目光時,他甚至還點了點頭,作為禮貌的回應。
丹提歐克笑了一下,依舊保持著謙卑,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遠東邊疆那裡變得如此強大的直接原因,是因為在一次修繕圖書館的作業中,與前來進行藝術指導的阿裡曼閣下在建築學方麵,起了些許衝突,從而讓那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千子,不得不花費了十幾秒鐘,空手將丹提歐克以及他的六個戰鬥兄弟,一並打翻在地。
一雙傲慢的目光與一對冷靜的瞳孔,幾乎同時盯住了兩名戰爭鐵匠的麵容,讓他們的鬆懈在一瞬間便無影無蹤了。
“在破曉者們的競技場裡,練過幾次而已,當不得真的:無非是跟那幾位真正的好手,比如說拉納閣下、阿巴頓閣下、巴亞爾閣下以及阿裡曼閣下稍微學了那麼幾招,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在他身後,那些最資深的帝國之拳戰士,則是一排行走的小型雕像,隻有最末尾的幾個沒有戴頭盔的【新兵】,才會用他們躍躍欲試的目光掃過那些鋼鐵勇士,讓人感覺到幾絲難得的活躍。
比起這些細枝末節,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似乎對他這一側的鋼鐵勇士們更有興趣一些,他認真地傾聽摩根的話語,給予簡短且中肯的回應,同時將他目光停留在那些引起他注意的鋼鐵勇士身上:在發現了這樣的行為,會給這些佩圖拉博之子造成困擾後,多恩便乾脆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視起了前方,宛如是一尊行走的雕像。
“你說,那兩個家夥……”
——————
“……究竟是誰啊?”
“你知道嗎,潑拉克斯?”
“彆問我,西吉斯蒙德,我跟鋼鐵勇士向來沒什麼關係。”
“……哼!”
“如果可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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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和這兩個家夥有什麼關係。】
嗬退了最後一名堅持想要進入會議室的帝國之拳親衛後,摩根隨手關上了那扇厚重的大門,靠在那唯一的裂隙上,努力地壓抑住了即將脫落出口的歎息。
阿瓦隆之主隻是在自己心中無奈地重複了這句話,但她卻沒有時間自怨自艾,畢竟就在她前方不到五米遠的位置上,佩圖拉博與多恩已經站在了會議桌的兩側,陷入了沉默的對峙之中:這兩個家夥加起來的話,可是比一整個星區的赫魯德人還要難對付的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才是摩根在這場克拉肯深淵遠征中所要麵對的真正對手:那群藏頭露尾的赫魯德人算個屁呀!
在心裡略微腹誹了一下,蜘蛛女皇覺得她的心情好受了些許,樂觀的態度也無比艱難地再次湧上了高地,這讓她鼓起勇氣,邁步走向了會議桌,並理所當然地占據了那個中立的位置:這反而造成了某種瞳孔中的錯覺,就仿佛阿瓦隆之主才是這場戰略會議的主導者。
摩根先是瞥了一眼令她比較安心的多恩,隻看到這位帝國之拳的基因原體,對於外界的一切尷尬與慌亂都沒有絲毫的表示,他專心注重於自己的事情:從隨身攜帶的鐵盒中掏出一份又一份的文卷,那是多恩在前往這裡之前,所收集到的有關於克拉肯深淵遠征的所有情報數據以及過往戰役詳解。
但在摩根的視野裡,這便是帝拳之主堆積如山的彈藥。
她的心情陰暗了些許,扭頭看向了另一邊的佩圖拉博:鋼鐵之主倒是沒有在準備文件,因為他需要的一切紙質材料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擺放在那裡了。
隻見佩圖拉博的雙臂交叉,站在那裡,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多恩的一舉一動,他的麵色陰沉得就像是那些鑄造世界的天空一樣,仿佛能夠從粗糙的下顎上,滴落出不健康的汙染水質。
直到現在,摩根其實都不敢相信,就是這樣一位肉眼可見的陰鬱之人,居然真的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勉強咽下多恩對於他的【羞辱之詞】:雖然摩根在一旁也有過勸說,但阿瓦隆之主很確定,她毫無準備的救場之言,是肯定沒有起到什麼關鍵性作用的。
可以肯定的是,佩圖拉博的冷靜與邏輯思維挽救了這場岌岌可危的兄弟會議:他最起碼還記得這種場合不能以一方暴怒,或者雙方的鬥毆而結束,尤其是當著幾萬名阿斯塔特戰士的麵。
所以,他拖著滿腔的怨氣,強行命令自己,回到了這個【私人場合】裡麵,回到隻有血親兄弟在場的場合中:這才是能夠進行辯論與觀點輸出的地方。
至於代價嘛……
從鋼鐵之主那霜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瞳孔就能看出:他因為多恩傾儘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全力趕來支援而誕生出來的那一咪咪的觸動與感激之情,如今已經消散殆儘,再次回歸到那種不知道因何而起的敵視與冷漠中,兩位基因原體間的冰冷氣息,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種冰冷氣息就仿佛戰艦艙室裡的旋風魚雷,在冷硬之下,是能夠摧毀萬物的沸騰,而距離它最終的咆哮所缺少的,也就是那一點閃爍的火焰了。
“那麼,讓我們談正事吧。”
多恩抬起了頭,他的雙眸眨了眨,如同點亮的火焰。
“……”
佩圖拉博沒有回應,就像一旁那個正在努力地壓縮著自己存在感的蜘蛛女皇一樣,奧林匹亞人隻是用沉默與注視,回答著拿起了厚重卷宗的因維特之主。
多恩也毫不在意,他一手拿著自己的文件,一手在會議桌上那張巨大的星圖中尋覓,並在不到一秒鐘後,便指出了他的目標:正是讓佩圖拉博當著摩根的麵,前前後後送掉七個大營的要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