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客有些驚訝,“孫先生知道武當。”
“自然,在書上讀到過,千年前有武當山,統領天下道教,修心修道修法修術,天下之百姓人人以上武當為榮,天下武夫人人以學武當為重,武當弟子從掌教到道童,無一不是仙風道骨,仙氣淩然,可這武當山弟子卻在一次香火會後,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隻留兩句詩詞,‘道人乘白鶴,一日渡青天’,世人皆猜測這武當弟子全部羽化飛升,去天上做神仙去了。”
“後來,有兩位祈求修道之人,先後相隔數百年皆在武當山悟道,其中一人修心修道,名為青陽真人,後來開宗立派,建立青陽山後羽化歸天。另一位則是名為趙黔玄的真人,其修法修術,在中原西南一座無名小山兵解,後來此山名為黔玄山,傳聞黔玄山每一任掌教都是趙黔玄真人轉世,隻是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孫思漁看著王知客,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黔玄山也傳承自武當?”
“正是。”
王知客點了點頭,“所以貧道方才那些話不是妄自菲薄,若是黔玄山是在中原地區,有極大香火,可能這道教祖庭與道統之位,就不屬於我和青陽山了。”
孫思漁微微頷首,他現在心中突起澎湃,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真想回溯千百年前,看一看那時的武當盛世。
“老掌教,你說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王知客沒有絲毫驚訝於堂堂大儒會為問出這個問題,他輕輕搖頭,“貧道也不知。”
“如果這世上沒有神仙,那武當山傳說難不成是假的了?你們青陽山和觀禪院又到底在修什麼?”
孫思漁的語氣突然咄咄逼人起來,王知客歎了口氣,念了句無量天尊後說道“武當山能傳下來,自然有傳下來的道理,至於那一夜之間武當之人羽化飛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貧道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修道還是修禪,一個講究羽化登仙駕鶴西遊,一個講究西天如來見如來,孫先生,你可能從中觀察到什麼。”
“羽化……駕鶴……西天……”
孫思漁喃喃一聲,突然靈機一動,隨後他苦笑道“都是跟生死有關係。”
王知客微微一笑,“貧道年一百二十六歲,修道整整一百二十年,這幾乎是一家三代的壽命了,貧道也想看看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可是你想死的時候,偏偏死不掉,你想活的時候,卻偏偏活不了,你說奇不奇怪,所以貧道覺得,所有信仰皆是希望,希望之後,一切歸於虛妄矣。”
孫思漁認認真真打了蓮花手勢,表情帶著敬意,像是晚輩對著長輩的敬意,又像是憐憫,沉聲說道“孫某受教了。”
王知客站立,拍了拍孫思漁的肩膀,“莫要多想,貧道是看你是張先生弟子,才與多說幾句,以後還是要堅守本心,求知本源,不要管以後如何如何,顧好當下即可。”
孫思漁沒有在意王知客突然之間故作長輩姿態,於情於理,王知客有這個資格,從年齡來說算是長者,儒學曰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
從輩分來說,王知客與其師父是好友,自然也比孫思漁高上一輩,王知客足以當得孫思漁的敬重。
“王掌教,以後孫某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王知客哈哈大笑,“這次前來,就算請不到那老兒下山,能與你交心,也是收獲,隻可惜貧道以往太過於自大,以為歸一之後再無儒家,實則不然,你孫思漁有能力將其發揚壯大!”
孫思漁跟著一笑,剛要出聲,他突然耳尖一動,腳下踢起一顆石子向遠處拋去,少卿,石子兒又原路返回,王知客伸出拂塵擋住石子兒。
孫思漁望著山巒沉聲說道“哪裡來的無恥之輩,在此偷聽他人之言,還不速速現身!”
就在此時,一聲空靈的笑聲激蕩在二人心中,這笑聲中夾帶著內力,竟然讓孫思漁與王知客後退了半步。
王知客皺了皺眉頭,輕聲道“他的功力又見長了,果然是年輕人,果真是未來可期。”
孫思漁倒沒多大感覺,他抬頭望著天空,“難不成堂堂黔玄山掌教,就如此見不得人?”
“轟!”
突然一陣狂風在小道上蔓延開來,那空靈的聲音近了許多,其中還夾雜些許怒意,“這就是你們求人的態度麼!”
“若是掌教同意我們二人此次前來的請求,有沒有敬意都無妨,如果掌教不同意,孫某留著敬意做什麼?再說了,不是掌教你先不露麵就出手的嗎?真想切磋一番,何須藏頭藏尾,打一場便是。”
“不愧是大儒孫思漁,口齒這般伶俐,話都被你說去了,趙某倒成了壞人。”
王知客與孫思漁齊齊回頭,隻見身後站著一位身穿道袍之人,這道袍與王知客不同,王知客是陰陽魚長袍,外有流蘇玉帶,胸口還有太極圖案,與仙人無二。而那黔玄山掌教卻穿著一身黑衣,身上圖案也有陰陽太極之白,看起來極為簡練,出塵之外更添幾分殺氣。
這黔玄山掌教名為趙光元,是百年來黔玄山最年輕一任掌教,二十年前黔玄山前任掌教駕鶴西去,世人以為會黔玄山幾位德高望重的道長有望成為新任掌教,但結果卻出乎所有人意料,年僅十七歲,世人從來沒有聽過名號的趙光元便一步登天,傳聞他在前任掌教羽化之前突然悟道,靈竅洞開,坐黔玄山頂悟出道教小長生,境界一日千裡。
王知客做蓮花指稱呼道“趙掌教,十數年未見,功力越發渾厚了。”
趙光元也回了個禮,輕聲笑道“王掌教依舊是仙風道骨,再活十年不成問題。”
趙光元這話可不是再咒王知客,是在說實話而已,活到王知客那個年齡,每活一天便算是賺到一天,如果說他再活一甲子,那便是自欺欺人的言語,再者說來,修道之人講究金口敕令,言出必行從不出囫圇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