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材不算高,但不是周婉言那種小家碧玉,因為她有些豐膚。
曹化淳告訴他,“公孫公子,這就是秦淮河畔的名角,顧眉姑娘。不知多少風流才子對其趨之若鶩,兄弟我有信心,今夜讓她為公孫公子捏腳捶背。”
曹化淳在京城都是大人物,到了南京負責收稅,整個江南的士紳都想結交他。他今天在船上一出現,在座的誰都認識,大家對他禮敬有加。憑曹化淳的名頭,搞定一個顧眉小菜一碟。
公孫劍沒有答應,反而問道“本公子聽說,江南最近出了個很紅的柳隱姑娘。”
這
天底下還有曹化淳為難的事,他不好隱瞞,直言道“公孫公子有所不知,這柳隱是江南名妓徐佛精心調教出來的,登台後第一首曲子便豔動金陵城,追求她的人絡繹不絕,包括那個大名士錢謙益,為此花費不下幾萬兩白銀,可人家柳姑娘毫不動心,至今連小手都沒牽上。”
公孫劍聽後頗感興趣,錢謙益那老家夥花花腸子這麼多,為了柳隱甘願花費幾萬兩?
“可不是,那錢謙益乃江南名士,一幅字能賣幾百兩,上門求字的絡繹不絕。他雖沒有積蓄,無非是多寫一些,很快銀子就有了。”
錢謙益靠才華換錢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幾萬兩銀子打水漂,怎麼會連手都沒碰過。
曹化淳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不止是錢謙益沒牽到手,江南一帶的不管是官員還是士紳,哪怕是再有名的才子,誰都沒有做到。甚至於絕大多數人不曾看到柳隱姑娘的容貌,隻是傳言她美若天仙。”
公孫劍問“你也沒見到?”
曹化淳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我一個太監,就不爭了。”
公孫劍想爭一爭,和錢謙益做情敵,還能打敗他,這是一件多麼令人暢快的事。
“柳隱姑娘在哪條船上,帶本公子去見她。公孫劍還不信了,小姑娘家的還能求什麼,無非是名和利,我什麼都有,還能搞不定?”
曹化淳不得不給他潑冷水,你要是下道聖旨搶過來,估計一點問題都沒有。如果隱藏身份去追求,人家未必搭理你。
“柳隱姑娘什麼要求?很高嗎?”
不高,就是有點難。
“徐佛那邊傳出消息,說柳隱姑娘一直在等,等一個會彈《廣陵散》的男子。到時候不要他一分錢,隻要柳隱姑娘願意,便可以跟著他一生一世、為奴為婢。”
而且,柳隱姑娘的船上不去,你隻能隔著遠遠的聽她彈奏,聽她唱曲。
公孫劍很佩服,佩服的不是柳隱,那是她背後那個江南名妓徐佛。
徐佛玩的是距離感、神秘感,她擅長的是包裝,通過營銷提升產品的價值,把一個沒什麼人見過的柳隱,生生變成了秦淮河兩岸幾乎所有男人垂涎的對象。
錢謙益願意花費幾萬兩,彆的年輕公子哥隻會更瘋狂,徐佛說什麼放她免費嫁給心上人,在此之前已經賺的盆滿缽滿。
這樣的人才哪裡找
公孫劍說的不是柳隱,而是徐佛。
什麼時候見柳隱不著急,公孫劍迫不及待想和徐佛聊一聊,江南紡織廠什麼都有了,還缺一個銷售主
管。
曹化淳聽聞後很無語,聊來聊去原來重點錯了,皇帝感興趣的不是秦淮河畔第一美人,而是美人背後的經紀人。
皇帝需要人才,青樓拉皮的進了報社,運河玩跳水的做了國企高層,秋伯秋嬸成了連鎖酒店的總掌櫃,特務頭子負責收稅……
曹化淳一指河上,公孫公子請看,那便是徐佛和柳隱姑娘的畫舫,他們出來了。
公孫劍運氣真好,她們十天半月的才會出來一次,今天碰巧就遇上了。
柳隱在最大的那艘畫舫上,你隻有透過非常特定的角度,才能窺見她驚鴻般顯現的側影。
於是很多船跟著它劃動,完全不管自己船上同樣有藝伎,隻為多看一眼柳隱模模糊糊的身形。
這其中包括公孫劍所在的畫舫,彈唱的顧眉是江南名妓,秦淮河上最有名的之一,卻被幾乎所有人無視,氣得她停住了雙手,惱怒的拍在古琴上。
另一邊,樂曲聲響起,柳隱的聲音飄飄嫋嫋的傳來,她唱的千纏百繞,雖然聲音很稚嫩,出來的腔調卻帶了幾絲風霜,夾雜在一起有種奇怪的味道。
公孫劍覺得,這是煙火氣縈繞之下的純真。唱曲人年幼,未經世事,卻注定要在秦淮河留一段故事。這個故事可能會被傳頌多年,成為夫子廟旁邊的一段傳奇。
也可能很快被人遺忘,柳隱如同一團煙火,看見的時候璀璨光亮,很快風來了,雨來了,她便消失,不再為人提起。
公孫劍對柳隱沒印象,還不如柳蓮容易記,聽起來她就是劃過夜空美麗的流星,不會停留在人們的視線裡。
公孫劍對她的興趣,完全來自於做錢謙益的情敵,打敗這位江南名士,方能出一口惡氣。
曹化淳覺得,你要實在討厭錢謙益,趁著陳仁伯造反的事,把他抓起來砍頭,一了百了。
公孫劍卻拒絕了,甚至通緝要犯的名單裡沒有錢謙益。
公孫劍讓他做南京的吏部尚書,協助錢龍錫掌控江南大局。哪怕是錢謙益卷入了陳仁伯的造反活動中,皇帝依然珍惜他在江南的影響力,不想扔掉手中的金字招牌。
但是,公孫劍不殺他,並不意味著不為難他,搶了他朝思暮想的柳隱姑娘,算不算非常狠辣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