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光被這聲“叔叔”叫得心頭一熱,又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臉上頓時顯出幾分尷尬和赧然,連忙應道:“呃,呃,啊,好,好……哈哈,好……好孩子,回來就好!”
那笑容裡既有長輩的慈愛,也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與釋然。
“小烈,彆急,聽大哥慢慢跟你說。”
蘭風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他言簡意賅,卻將剛烈被冰封後發生的驚天巨變一一講述:十三祖的陰謀、仙界的浩劫、混沌裂隙的決戰、最終的反殺、以及他自身登臨真神之境的過程。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剛烈心上,讓他聽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當聽到蘭風已然成就真神時,剛烈的眼睛亮得驚人,比自己突破還要激動萬分,用力一拍大腿雖然還虛弱):“好!太好了!大哥!我就知道你能行!”
然而,這份狂喜過後,一股濃烈的失落和不舍瞬間湧上心頭。他望著蘭風,眼神裡帶著孩子般的依賴和不安:“大哥……那……那以後,我還能……還能見到你嗎?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蘭風看著兄弟眼中那份毫不掩飾的依戀,心中暖流湧動。
他伸出手,像過去無數次那樣,用力拍了拍剛烈寬厚卻此刻顯得有些單薄的肩膀,笑容溫暖而篤定:
“傻小子!大哥想回來,自然就能回來!”
他抬手指了指之前神秘光影消失的方向,“你還記得那位能跨越時空的前輩,不也是以光影投射的方式現身嗎?
隻要我們不在此界動用超越界限的道則神通,引發大的動蕩,天道……也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他沒有明說的是,以他與天道那份特殊而深厚的淵源,即使偶爾“小小地”違規一下,那位至神秘的天道大人,大概也會……格外寬容吧?
這份底氣,是他留給兄弟的定心丸,也是對這份跨越仙凡情誼的無聲承諾。
……
時間在混沌裂隙中無聲流淌,如同指間沙。
蘭風感受著體內奔湧的神力與周遭仙界法則愈發強烈的排斥感,知道分彆的時刻已至。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仿佛也沾染了離彆的沉重,目光依次掃過眼前這些於他生命中刻下深深印記的人。
“父親,”他看向蘭建軍,聲音沉穩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敬重,“我該離開了。”
目光落在父親那雙深邃的紫焰魔瞳上,繼續道:“您的幽冥血蓮之路,其關鍵……怕是要落在神界了。”
這暗示已足夠明顯——仙界的土壤,滋養不出那通往神境的彼岸之花。
他的視線轉向齊初雪,停頓了一瞬,仿佛在克服某種無形的阻力。
“初雪……”這個名字出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生硬,他硬著頭皮說道:“你的先天並蒂蓮,其本源亦非仙界之物。此界……尋不到。待我踏足神界,會留意其蹤跡。”
他頓了頓,仿佛是為了佐證,又像是為了拉開距離,補充道:“如我的混沌源晶,也非此界機緣。”
話音落下,空間陷入短暫的沉寂。
在場的幾人,無不是曆經萬劫、心智通明的仙道巔峰,如何聽不出這平靜話語下洶湧的潛流?
蘭風字字未提“神界助力”、“神境資源”,卻已將他們未來成神之路的殘酷真相,赤裸裸地剖開——若無神界接引,無那超越仙界位格的本源之物為引,縱有通天之資,也終將困鎖於仙尊之境。
如這無數紀元以來,仙界那些被遺忘在時間長河中的驚才絕豔者一般,徒留歎息。
十三祖的“內卷”與瘋狂吞噬,在此時看來,更像是一場絕望而悲壯的、試圖打破這鐵律的掙紮。
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蘭建軍沉默地頷首,眼中紫焰魔瞳的光芒微微閃爍,似有無儘戰意,也有一絲對前路的了然。
齊初雪則微微垂眸,銀甲下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蘭風那刻意生疏的稱呼和公事公辦的態度,如同冰冷的針,刺破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俞光與剛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與一絲後怕——原來那遙不可及的神境,其門檻竟如此之高,如此之絕。
“我這具道軀,”蘭風抬起手,看著指尖縈繞的、與周遭混沌灰霧格格不入的金色神曦,那光芒正被一種無形的、宏大的意誌緩緩壓製、排斥。
“已無法在此地久留。天道法則的排斥愈發強烈,再滯留片刻,恐怕就不是‘驅逐’那麼簡單了。”
他環視眾人,目光在父親堅毅的臉龐、剛烈不舍的眼神、俞光複雜的表情上短暫停留,最後掠過齊初雪低垂的眼簾。
那眼神深邃如淵,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有對過往並肩的追憶,有對前路未知的決絕,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遺憾。
“諸位,”他抱拳,動作乾脆利落,帶著神隻的灑脫,也帶著凡塵的決斷,“山高水長,我們就此彆過。”
他的身影開始變得有些朦朧,仿佛由實質向光影轉化,真神的氣息如同退潮般收斂,卻愈發顯得超然物外。
“我會常回去看你們的,父親替我向母親問候……”
最後的話語落下,帶著承諾的溫度,卻已有些飄渺,如同從遙遠的時空彼岸傳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徹底化為一道淡淡的金色流光,無視了混沌裂隙的阻隔,瞬間穿透層層空間壁壘,向著那無法感知、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
“神界”所在的“世界”,如流星般疾馳而去,隻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神性氣息,在死寂的廢墟與翻湧的灰霧中,緩緩消散。
前往神界的路途,其漫長遠超蘭風的預想。
混沌裂隙的虛無被甩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更為廣袤、更為死寂的維度夾縫。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刻度,唯有永恒的星光與冰冷的黑暗相伴。
不知度過了多少枯燥的日夜,孤獨感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這位新晉真神的心境。
終於,他心念一動,那份來自未來自己的饋贈——玄奧莫測的“萬界星空圖”,悄然在識海深處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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