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讀物!
夏柯言慢慢上樓,老居民樓沒有電梯,可以給她一段時間緩衝,不至於在媽媽麵前崩潰。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媽媽一直很喜歡陳慎,兩家人一起吃過幾次飯,媽媽把他當女婿,時常讓夏柯言送些自己做的綠豆湯八寶醬,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找陳慎約談不停勸和。更何況,這幾年她身體越來越不好,夏柯言都能感覺到媽媽有種把女兒托付給他就可以安心的信念。她現在心裡太苦澀,怎麼開口呢?張著嘴,痛苦那麼巨大,沉重,她感覺整個身子都是往下墜的,沒辦法轉化成語言表達出來。每走一級台階,發絲上的雨水和淚水隨著落下,前路模糊一片。
一進門,她低頭撣頭發上的水,含糊不清道“雨好大啊,我吃過先回房間了。”輕描淡寫還有點慵懶疲憊,媽媽在廚房收拾,隻應了一聲,要她先洗澡。
長期隱藏自己的情緒讓她對這種技術熟能生巧,幾乎可以稱得上一種才能。隻要願意,可以騙過所有人。出國讀研過海關,笑嘻嘻地說樂不思蜀,以後天天arty狂歡,其實因為聽說附近不太安全,一周窩在租的房子裡一個人幽閉著。因為資曆淺會被同事開涮無視,也都是順著調侃,如果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自嘲就罷了。仔細想想也很少和陳慎說這些,兩個人一視頻都是思念和玩笑,自己過的怎麼樣,向來是報喜不報憂。
回房間,一頭倒在床上,打開手機,解鎖,還是和陳慎的聊天頁麵,真的要瘋了。
忍不住往上翻,最近的記錄是兩周前。她要去北京出差,陳慎說,注意身體,不要太莽了,什麼事都往前衝。當時她沒當回事,隻是開玩笑,唉,你怕是想說多喝熱水啊。現在看來,這句慰問是不是也很勉強呢,是不是也在怪她撲到工作裡完全忘記自己呢。當天晚上,他們通了電話,他聲音低沉,有點啞。
她有點吃驚,因為陳慎是不喝酒的“你喝酒了?”
“沒有。”不到一分鐘,微信傳來一張照片,應該是團建,他在夜店的包間,一個人正襟危坐在沙發角落。麵前的茶幾上擺著果盤,還有幾塊很顯然是被他吃完的西瓜皮。夏柯言偷笑,這個傻子不會去一趟夜店就是吃果盤吧,這種事他乾的出來啊。
她飛快用這張圖做了表情包,快樂是你們的,我什麼都莫得jg。他看到後憨笑幾聲“師哥聽說我們幾個沒來過夜店,帶我們來見識見識,可以嗎?”
“什麼可以不可以,人都坐進去了就玩得痛快點。”
他有點急切地辯解“本來去之前想給你打電話,記得你說今天有個會議開到很晚。”
她沒出聲地笑了,這種誠惶誠恐的樣子讓夏柯言覺得他還是那個被她環抱滿臉通紅說話結巴的少年,一副不知世故的模樣。她想起大三校籃球賽,陳慎是主力,帶著膝蓋傷上場,護膝裡麵貼了一層膏藥。賽程過半,兩方膠著,就差一個籃板球。中場休息,他的頭發球服都被汗水濕透,緊貼身體。夏柯言身邊有幾個學妹小聲而激動地指著陳慎“你看!看!學長有腹肌欸!”陳慎正在觀眾席尋找她,這時正好四目相對,學妹們以為投來目光是自己聲音太大,紛紛噤聲,低頭竊笑。他看到她的一瞬間,原本因為競爭激烈的壓迫感和高強度運動,拚命蠻橫的神色,突然變成眉頭舒展的欣喜和安定。眼神裡的狠勁和狡黠,化作一種朦朧的溫柔笑意。他們隔著人海,遙遠對視,卻像是那天在後座環住他一樣貼近彼此。
他們不需要做什麼給對方鼓勵,光是存在本身就足夠了。那次的對視,讓夏柯言相信,他們之間有一種心照不宣的信任和依賴。後來她特意提起那場籃球賽,陳慎說,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熔化的寶石,很好認出來。這是他說過最有文采的情話。
她一直相信他,因此也很放心地專注工作。想到這裡,夏柯言已經乾了的淚痕又滑落下熱淚,是自己把他越推越遠了。信任也許隻是一種推辭,實則是漫不經心。長期的親近,稀釋她眼神裡的關心。他們,再也無法在人海中對視。
這時,手機再次振動,夏柯言難以置信,一個念頭迅速閃過,他回心轉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