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春秋!
日間,韓舒妍與周義完成了遊樂場的七夕之會,在摩天輪上俯瞰大地,在過山車上興奮直衝雲霄,又觀賞了至尊寶與紫霞仙子的《大話西遊》舞台劇,兩人隨玩隨拍,好不自在,而拿起手機,周義回了一個人的消息。
此時,這個人正在門外,觸按著密碼鎖,然而她記憶中的密碼已經被更換了,更換密碼的人,在門內,注視著這發生的一切。
“是換……”門外,張盈嘟囔道,她的猜測絕沒有錯。
上一次,張盈在尚雲國際的散夥飯,喝了個酩酊大醉,周義也因廠房的成功出租喝了個半醉,也差不多是這一時間點,張盈拖著醉體打開了周義的家門。
兩人的關係,對周義而言亦師亦友,或者再前進一步,紅顏知己,而張盈的感覺,並非隻停留於知己朋友。
張盈伸出右手,叩響了周義家門,一聲過後,她停下了。
走道的感應燈亮著,她今天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從頭到腳都研究了很久,劉海專門在左右處做了微卷,頭發綁起辮子,辮子掛在右肩,左肩上是直挎著攜帶小物品的卡其色小包,臉頰微紅以顯少女感,假睫毛也貼上了,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裙擺遮過膝蓋,腳上是奶色的一腳蹬軟底鞋。
在張盈雙腳旁前邊的地上,是一個深紅色的禮品袋,袋裡有一個禮盒,她很想給周義一個驚喜,但她想送的東西,周義都不缺,她找了尋了半天,挑了一餅茶葉,一個紫檀茶杯,一個車內擺件,又去鮮花包裝了起來,包裝上還專門沾著一株花,而禮品袋裡還裝有一小盒東西,那是那人的剛需品——杜蕾斯。
然而她精心準備,想要約周義出來,周義的答複是沒有時間,因為他的時間正在與另一人分享。
汗水從張盈的額頭滲出,著急地試了幾次,心情也從焦急轉為恐慌,她楞在門外,伸出手卻沒敢再敲,看看地上精心準備的禮物,麵前一扇洞穿不了內部的黑暗,她隻是在等,業許門內已經聽到了,聽到了,他理應會把門打開,雖然跟她設想的有出入,但不影響結果,就沒事。
從兩人一起跨年後又同居了三天,那三天她是開心的,躺在周義的床上,聽周義喊她吃飯,睡覺前又是周義給他關上的房門,她也在那時候記住了周義家的密碼。
上一次跨年,周義回了鎮上老家,她自己又偷偷來到,自己一個人在周義家裡住了一個晚上,躺在他的床上與他微信聊到半夜,天亮之時又把房間、屋裡回複原貌,偽裝成沒來過一樣。
隻是現在的她聽不到裡麵的任何動靜,連呼吸聲都傳不出來。
再等等,再等等,她焦急的臉上漸漸絕望,再一次觸按密碼鎖,又擰動門把手,但門鎖一點積極的反應也沒給她,她隻好少再次扣向麵前之黑暗,一連好幾下。
“周義。”她喊了出來,淚水也決了堤。
但裡麵沒給任何回應,她轉過身,看了看黑暗的門,再看地上的禮物,呼吸都開始啜泣了。
門內的周義更是心如刀絞,假如他開門,或許情況會好上一點。
文學史上曾有一段令人唏噓的故事。
宋詞人陸遊年少時與表妹唐婉相戀,郎情妾意,天作自合,遂取唐婉為妻,然陸遊之母恐而耽於兒女情長,害了仕途,故迫陸遊休妻,數年後,陸遊於江南沈園複遇唐婉,而此時唐婉已為趙婦,二人一番敘舊,陸遊更是酒後書牆,以當初送給唐婉的頭釵創詞《釵頭鳳》,詞曰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遊對唐婉之愧疚,對二人舊情的惋惜,寄於種種。
男人的胸懷,加之曆史的觀念,陸遊的愛就差親口說出來了,而人婦唐婉,看到的不僅僅是表哥、前夫的愛意悔意,這首詩給她帶來壓力更加巨大。也許作為表哥兼前夫的陸遊詞完離去,又或者他看到了唐婉的回詞,同為《釵頭鳳》,曰
“世情薄,人情惡,兩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千,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倚闌。難難難。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雖然發生的與文學史上不是同一件事,但周義此時之情恰似唐婉,他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感激的是誰,但這兩種情感是不能混為一談的,他必須做出選擇,哪怕自己也很痛苦。
腳步聲從門外響起,一聲,兩聲,三聲,而後停下不多時,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音。
進電梯那一刻,她還是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下,電梯即將關上時,還是看不到想見的人,聞不著想聽的聲音,她邁進了電梯,眼前是濕紅的眼睛,臉頰兩道淚痕,劃向下巴。
這麼離開,她自然不舍,那個在她無助時給她鼓勵,逗她開心的人,始終沒有出現,出現地隻是大橋上,並排站著的兩個人。
“我要當銷冠!”
“我要當經理!”
她從某個時間起,已經認定了他,但他自尊心極強,不需要人幫的時候,就不會吭一聲,但他有需要人幫的時候麼?有,這種情況,他自己都有辦法解決。
她等到了他重拾希望,重新站在了許多人仰望的位置,但似乎,她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放心吧,有我一口飯吃,我都會先喂飽你。”
這是周義最近的一次玩笑話,若不是他,此時的她又將過上了失業的生活,她把這句玩笑話當成了一個男人重要的承諾。
其實隻要是意中人說的話,哪怕隨口,那都是自己的方向,哪怕玩笑,那都給自己以憧憬。
電梯門開了,她手擦臉頰,撫拭眼角,步子沒再拖遝,朝著來時的方向,但淚水龍頭一直關不上。
“盈盈!”
張盈沒有停下,她要聲音來了,她沒有遲疑半秒,而是在聽到聲音的刹那,撲向那個聲音。
是的,周義出現了,在張盈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他開了門,看到了地上的禮品袋子,拿了起來,來不及細看,放下袋子,門都來不及跑到電梯口趕下一班電梯。
他趕上了,在樓棟門口叫住了張盈,上半身還光著,下半身,穿了短褲,不是褲衩。
張盈摟住了周義,妝都要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