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生何卿!
說話之人正是府君,隻見他一身玄衣踏著雷光電火來到刑台之上,高聲道
“天帝有令,免去司劍天刑!”說著將手諭交給刑官。
眾人見是府君親自來傳令知道這赦令定是不假,於是都鬆了一口氣。司劍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正撞上府君輕蔑的眼神。此時,花子卿與殤戈走上前想與府君客氣幾句以感謝他的寬容大度。沒想,府君倒先衝司劍開了口
“小丫頭,階品上你我同為上仙,但論年歲卻相差甚多。故此,我雖惱你至深,但若是因此就讓你永失仙骨未免讓人說我氣量太小,竟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可你傷我兒這件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所以天帝下令免去你的天刑改交由我處置。”
一聽府君說他要親自處置司劍,所有人的心又不免都提了起來。難道說府君是覺得一死太便宜她了,要留著慢慢折磨好讓她生不如死?
卻聽府君繼續道“我也不難為你,就罰你為我地府服役五百年!”
聽府君此言,旁人都不免悄悄議論,這個懲罰說重自然沒有要命那般嚴重,可讓仙界中最飄逸灑脫的劍仙去到地府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低眉順眼服役五百年好像也夠她受的了。所以說,府君這個懲罰既讓司劍吃到苦頭又讓天庭上下挑不出理來,真是拿捏得剛剛好。
司劍此時還能說什麼,錯是自己犯的,府君能夠網開一麵不讓她抵命已經是萬幸,也該讓人家苦主出出氣,於是雙手一抱躬身道“司劍領罰!”
“那好!”府君一揚粗眉,“我雖然身居地府,但也聽聞過劍仙的赫赫名聲,我們地府是座小廟,沒有地方安排上仙的仙位,所以,我已稟明天帝,在這服役的五百年裡,我會將你的仙元封印,屆時你隻能施展零星法力,不過應付那些遊魂野鬼也是足夠了。”
司劍知道,身為罪人的自己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於是撩起衣襟跪倒在府君麵前。司劍不清楚是來自地府的封印本就凶狠還是府君故意讓她受罪,總之那封印之痛如同將五臟六腑置於地火之上翻烤,又如一根根抽取周身筋骨,直到痛得昏死過去。
司劍醒來時看到的是仙友君書玉,書玉是寒光殿冷仙,她和逸一是司劍在幻虛境內最好的朋友。
看到司劍醒來,書玉輕輕出了口氣,笑道“醒啦?逸一剛走,他說你一點兒毛病也沒有,好著呢!”
“可是……”司劍撐起身子,“我這手上怎麼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是府君的封印起作用了。他封住了你的仙元,以後你可是輕易動不了仙法的。”
“哦!”司劍這才想起在誅仙台上經曆的事,如此說來是剛受封印身體還不適應。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書玉緊問道。
司劍皺了下眉,下意識地動了動肩膀,“總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
書玉歎了口氣,取來一麵鏡子將光影投在冰牆之上,司劍這才看到自己的背後竟然出現了一朵鮮豔卻鬼魅的花形。
“這是什麼?”
“彼岸之花!這就是府君給你的封印。五百年期滿前,花瓣會慢慢凋零,直到最後一片花瓣落下封印才會解除。據說,每一片花瓣的凋零都會帶來撕心的疼痛。這是府君對你的報複!”
司劍懂了,區區五百年的勞役根本無法解府君之恨,所以才額外加贈這些苦難給她,說回來也是自己該受的。想到這裡,司劍竟然淡淡地笑了,然後又問
“寒諾怎麼樣了?”
“你還惦記他呢?”從書玉的語氣就知道她心裡有氣,她一定是覺得為了一個不懂事的莽撞少年走到這一步實在不值。
司劍於是忙解釋道“你彆多想。我對寒諾有的隻是愧疚。我本來是想把他趕走才故意刁難,卻釀成大禍。”
書玉聽了點點頭,“其實,這次府君肯放手是因為逸一去求了他。”
“逸一去求府君?”
“是啊。這些日子,逸一窮儘所能最終總算找到了醫治寒諾的辦法,雖然要備齊那方子上的藥材十分困難,但畢竟是有了解決之法。於是他跟府君承諾,隻要他求天帝撤銷你的天刑處罰,他就保證醫好寒諾,讓他恢複如初。隻是這時間怕是要長一些。
逸一的方子我看過了,有三百年才能成熟的仙果,也有五百年才生產一次的神獸胎盤,總之要配齊那上麵的藥材至少需要五百年。所以,府君才會要你為他服役五百年,實際是對逸一承諾的牽製。不過,你放心吧,我會儘全力幫助逸一的。你被關押的這些日子沒去看你,就是在趕製冷玉溫床,這樣,寒諾睡在上麵彆說五百年就是上千年周身氣血也能保持新鮮如初。所以,你就安心、耐心地忍上五百年,區區五百年而已嘛!”
這下司劍完全明白了,原來自己的這條小命是逸一和君書玉拚儘全力保下的,關鍵時刻任何的仙尊神使都不及這份友情來得珍貴。想到這裡,司劍覺得心裡暖極了,就是五百年而已嘛,有什麼大不了的?
臨彆那日逸一前來送行,他說“司劍,地府雖然條件差,卻沒有這裡的許多約束。實在悶得不行,我就該去看你了。”
司劍笑笑,然後說“往後的五百年,世上就無劍仙司劍了。我在凡間的時候托在一戶姓尚的武官家中,還記得因為重男輕女家中的老人給我取名尙輕。既然回歸凡身,就還叫我這個名字吧!”
從此以後,劍仙司劍在仙界消失了五百年,留下的是忘川河畔手捧絕跡的追魂使尙輕。每一個漆黑的夜晚她遊走在凡塵間的大街小巷,追捕那些不肯向宿命低頭的遊魂,然後帶著他們向著地府很慢很慢地走去,隻因為她期待著陰陽界前的最後一個回眸能撞上初升的朝霞,哪怕隻是天邊的一抹紅暈。
在經曆了百年的黑暗和寂寞之後,曾經率性灑脫的她眼神裡開始有了猶豫和沉寂,雖然偶爾還會想起月老對自己說過的話,但心中已沒了當初的激蕩。直到那個寒冷的夜晚再一次遇到青羽,那顆沉寂了近五百年的心才再次怦然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