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生何卿!
荼蘼雖然極少接觸外臣,但還從未有哪一個敢如此給她難堪,即便是當朝宰相偶爾遇到那也是低眉順眼謙卑得很,哪有當著一眾宮人讓她下不來台的?荼蘼越想越覺得沒麵子,也就越發氣惱起來。絕不能就這麼算了,那家夥必須為他的無禮付出慘痛代價!荼蘼打定主意便到齊瑞那裡告狀去了。
“父皇,那個姓金的冒犯我!”荼蘼滿臉委屈撒嬌道。
“這天底下哪裡有人敢欺負你啊!彆是有什麼誤會吧!”
“我沒有誤會,當真是他故意冒犯於我!”接著,荼蘼便添油加醋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白日裡水月閣發生的事早已有人回稟了齊瑞,他也清楚自己女兒的秉性,自然知道這裡麵幾分真假,於是隻好安撫道
“金將軍是武將,打仗是好手,可這人情世故難免不通,若有冒犯也定是無意,父皇這裡替他給你賠個不是成嗎?”
荼蘼聽罷眼睛一瞪,“他做了錯事,乾嘛父皇道歉?您可是皇上,即便袒護臣子也不至如此吧?”
“這不是在你麵前嘛,朕呐隻是父親。這樣,你要是不喜歡他,朕就把他換掉,再也不讓他進宮了。你眼不見心不煩,可好?”
“這也太便宜他了吧?我可是公主,是你的女兒,如果被人欺辱就這般不了了之,那日後豈不是什麼奴婢下人都可以騎在我頭上了嘛!”
見荼蘼一臉的氣惱,皇上又說“那這樣,朕罰他,罰他俸祿!”
“太輕!”荼蘼一臉不屑,將頭轉向一邊。
“那——讓他跟你道歉,誠懇道歉!”
“還是輕!”
“你說,要怎樣才滿意?”齊瑞有些不耐煩了。
荼蘼全然不覺,她狠狠捏了下拳頭,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冒犯公主,罪當處死!”
此言一出,齊瑞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荼蘼,你方才的話朕隻當是戲言。你退下吧!”
荼蘼卻不以為然,應道“我沒開玩笑!父皇,你殺了那姓金的為女兒出氣好嗎?”
齊瑞壓低嗓音說道“從小到大,朕對你百依百順,所有皇子公主沒有人的恩寵能超過你。看來,是朕把你寵壞了。金立寧是什麼人?是我大熵的將軍!你知道金戈鐵馬的生涯是怎樣的嗎?你嘗過邊關的黃沙,受過烈日的灼曬嗎?你可知道我大熵今日的太平安穩靠的什麼?是萬千將士舍生忘死浴血奮戰才換來你的榮華富貴。
今天,你竟然為了自己的小性子讓朕處死國家的功臣,大熵的戰將?莫說這件事本就是你有錯在先,即便你真的受了委屈,身為皇家兒女也當識大體,顧大局,而不是這樣無理取鬨!從這件事來看,你真是太過驕縱,這性子如果不改,日後不知會闖出什麼禍來。荼蘼,你即刻回宮閉門思過,想不明白不許出門!”
荼蘼真是沒有料到父皇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還把自己狠狠罵了一頓。從小到大,父皇可是連一句重話都沒衝自己說過的。她一時氣惱起身就衝了出去,不曾想前腳回宮真就有宮人將門看了起來。
荼蘼發了一通脾氣,又哭了一鼻子,直到把自己折騰個筋疲力儘才安生下來,便把發生的事前前後後理了一遍,歸根結底都是姓金的惹的。父皇倚重於他不願責罰,可如果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呢?荼蘼不信在父皇心中一個外臣真的會比自己更重要!金立寧,這回可是你自己找死!
荼蘼打定主意,趕緊坐下給父皇上書。
翌日,齊瑞收到荼蘼公主的認錯書,字字懇切,態度十分真誠,她說知道自己錯了,希望金將軍能繼續教習,並且願意誠懇地向金將軍道歉,還發誓痛改前非,好好學習騎射,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公主。荼蘼的認錯態度如此積極倒讓齊瑞有些意外,看來女兒真是長大了,想到這裡他不免感到些許欣慰。
化羽在家等了一天,沒有等到皇家的處罰卻等到了再次入宮的旨意。化羽倒是奇怪了,難不成是把自己叫到宮裡再收拾?可是,等他到了水月閣,掌事的宮女卻笑嗬嗬地告知公主親自備了宴席要給他賠禮道歉,外加正式地拜師呢,說罷將化羽引到殿前便退下了。
化羽滿腹狐疑,這刁蠻公主是轉性了?或者是自己對她有所偏見?對方隻不過年紀小,有些不懂事罷了?他想著,正要推門進去,卻突然停住了。有妖氣,雖然隱蔽得非常好但還是瞞不過化羽。宮牆之內怎會有妖出沒?之前怎麼並未感應到?化羽仔細感應判斷那妖氣的來源,然後轉身追了過去。
聽說荼蘼要道歉齊瑞覺得很是好奇,這還是這孩子打小起第一次跟人低頭認錯呢,他不免想要看看會是什麼場景,於是悄悄來到水月閣。奇怪,怎麼一個宮人也看不到,或許是她不想被下人看到自己向人賠不是?齊瑞覺得十有八九是這個原因,於是笑笑輕輕推開殿門。
走進殿內,齊瑞更覺奇怪了,大白天的這裡麵怎麼拉著重幔,點著燈火,還熏著香,而且這味道——皇上皺了皺鼻子,和平時水月閣使用的香料不大一樣,好像濃烈了些。
察覺到這些不同尋常之處,齊瑞便沒有做聲,而是一步一步朝裡麵走去。撥開一層簾幔,一個背影闖入他的眼簾。
那背影嫋嫋婷婷,烏雲般的頭發斜綰在頭頂,修長的脖頸和微側的臉頰呈現出一種優美的弧線。那一刻,齊瑞渾身一顫,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一個讓他隻要想起就會心痛的故人。那一刻的沉寂,眼前的女子卻突然輕解羅衫,絲綢緩緩滑下露出如雪的香肩,她這才緩緩轉過頭嫣然一笑間極儘挑逗。
齊瑞愣住了,眼前這張令人銷魂的媚顏仿佛一下子叩開他的心門卻即刻將其推進了深淵。曾幾何時,也有一個人以這種姿態出現在他麵前,隻是那勾人的媚態帶給他的卻是羞恥和瘋狂的嫉恨。
那一刻,他心底沉睡的野獸被喚醒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夜晚,洶湧而出的憤怒沾染著淋漓的鮮血,那是從他心頭剜掉的肉留下了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看到父皇的臉,荼蘼的笑容在嘴角戛然,尷尬中伴隨著震驚,然而還沒有來得及害怕,那一記耳光已經重重地摔在臉上,繼而是長時間的耳鳴,但她依然聽到了父皇憤怒的聲音
“賤
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