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生何卿！
化羽第一次來到江北，放眼望去這裡還真是魚米之鄉，富饒之地。看來辛芒說得沒錯，先帝當年是很寵愛當今皇上，寵愛？他不由想起荼蘼的話，帝王家的寵愛到底是什麼，從她口中說出的時候仿佛充滿了不屑。這個大熵如今位份最高的公主，盛寵之下的她身上到底經曆過什麼？也許江北就是解開謎團的地方吧！
化羽跟著荼蘼越走越偏，眼看已經到了郊外。荼蘼在一座孤零零的院落前停住。
化羽看看四周沒有任何煙火氣，於是不解道“這裡好像不是芮王府吧？”
“當然不是！”荼蘼說著縱身躍上圍牆，化羽也跟著跳了進去。
院落裡一個人影也沒有，滿是荒草的園子和石板上的青苔告訴他們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
荼蘼靜靜地站在院落中央，環顧四周滿眼淒怨，化羽看得出來這裡的一磚一瓦對她來說都有著特彆的故事。終於，她開口道
“這裡不是芮王府，是我小時候居住的地方。”
化羽大驚，這裡離城中頗遠，周圍又沒有人家，住在這裡無異於幽禁。可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幽禁一個親王的女兒，除非是——
荼蘼知道化羽心中一定充滿了疑惑，此時的她由於心意所屬便也放下了防範，隻聽她悠悠地說道
“從我記事起就生活在這座院子裡，直到我六歲那年的新年才去過芮王府一次，是去吃團圓宴。我那時才知道父王的其他孩子們都是跟著娘親住在王府裡的。”
化羽這下明白了辛芒所說的荼蘼從小獨自長大的事原來是這樣。他想問關於她娘親的事卻不知如何開口，於是隻能緘默。
荼蘼卻似不介意地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我的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我隻知道她是父王的雲夫人，後來父王登基稱帝，追封她為雲妃。其他就一概不知，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因為她不曾留下過一副畫像。
那時候，伺候我的嬤嬤們從不提起她，有時候父王來看我，我就追著他問娘親的事，每到這個時候父王就會沉下臉離開。所以後來，為了讓父王多留一會兒，我就再也不問關於娘親的事了。”
聽荼蘼提起兒時的事，聲音裡滿滿地孤獨與寂寞，從這一刻起化羽麵對荼蘼的心開始軟了。
“皇上為什麼讓你一個人住在外麵？”化羽問道。
荼蘼走到一棵大槐樹下，不緊不慢道“有一種說法是娘親在世的時候專寵，父王擔心把我交給任何一位夫人撫養都因嫉恨而遭怠慢。還有的說是我的八字和府裡的某位貴人相衝。而事實卻是——”
荼蘼說著轉頭看著化羽，“因為我身有異能。我自幼會飛，還能在水麵跳舞。父王一再警告我不可以展露給外人知道，否則他就不喜歡我了。”
荼蘼說著，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樹乾。化羽定睛，發現樹乾上刻著一個名字。
“蟲蟲？這是什麼？”
荼蘼望著樹乾眼角驟然劃落一滴眼淚，“蟲蟲是我的侍女。她從小陪伴我左右，我待她就像親姐姐一樣，所以什麼事都不避諱她。”
“包括你的異能？”
“對。就是因為她知道我所有的事情，所以年紀輕輕就死了。我甚至連她葬在哪兒都不知道。就把她最喜歡的耳墜子埋在這棵樹下，刻上她的名字偷偷祭奠。是我害了她！”
又是一行淚劃過臉頰。荼蘼竟會為了一個婢女流淚，這和她在宮中囂張跋扈虐待下人的樣子截然相反，化羽想著於是脫口而出
“沒想到你待下人會如此重情。”
“你是覺得我隻會打罵她們，變著法地欺負她們吧？哼——我對她們不好，她們就會怕我，沒有人敢和我親近，這樣至少可以活命！”
化羽一驚，原來蠻橫無理的公主內心是這樣想的。她怕那些宮女會像蟲蟲一樣和自己成為朋友，怕她們洞察自己的秘密，怕她們因此喪命。
離開郊外小院，化羽和荼蘼進到城中。
氣派的芮王府前，化羽問荼蘼“現在這裡還有人住嗎？”
荼蘼答道“父皇登基後，許多芮王府的老人都自願留了下來。如今這裡也算是龍興寶地，沒有父皇的聖旨，怕是再也無人敢以主人的身份住進去了吧。”
皇上登基，鮮少帶走往日侍奉的老人也是奇怪，他剛想上去扣門卻被荼蘼拉住了，“忘了我們是乾什麼來的？當然是老辦法了。”說罷將化羽領到後院翻牆而入。
如今，偌大的王府隻留了些許打掃看門的仆人，所以在白日裡也顯得空曠非常。
化羽有些不解，於是問道“你來這裡究竟要找些什麼？”
荼蘼停下腳步，回應道“我方才說起六歲那年第一次來這裡參加家宴。院子很大，光門廊就穿了好幾道。記得有個小廝看到我就低聲議論，說‘那就是雲夫人生的丫頭吧。你說她是人嗎？’”
化羽一驚，“他為什麼要那樣說你？”
荼蘼苦笑一下，隻是回了句“等我離開的時候，他已經被管家割了舌頭。”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祠堂。荼蘼望著大殿裡的牌位走了一圈，失落道“沒有我娘的。”
化羽不懂這些，應道“會不會因為雲妃並非正室，所以才——”
荼蘼搖了搖頭，“雖然父王管得緊，但有些風言風語我還是聽到過一星半點的。後來父王變成父皇，我被接進皇宮，享受最尊貴的公主禮遇，還有父皇無儘的寵愛。以致天下人都知道荼蘼公主要什麼，當今皇上沒有不應允的。這些年來，我從受寵若驚到心安理得，差點以為這本就是我該得的。直到——”
荼蘼話沒說完，突然外麵“咣當”一聲，化羽意識到自己聽得入神失去了警覺，連忙護住荼蘼。隻見門口站著一個內侍模樣的人，從地上打落的燈油看是來給長明燈添油的。
那人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荼蘼，嘴唇哆嗦著然後驚呼一聲“妖怪啊！”轉頭就要跑，被化羽眼疾手快一把揪著脖頸給拽了回來。化羽還下意識地朝自己肩膀上望了眼，心想自己沒有顯現真身啊，怎麼就讓他覺得見了妖怪了？
那內侍見逃跑無望，轉而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嘴裡說著“娘娘，小人就是一看門的，小人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