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洛晨,見過公子。”
滄穀樓台,憑欄處,坐塌旁,女子欠身輕語,身姿嫋娜如扶風弱柳,衣裙蕩漾隨風輕舞,麵容姣姣,似月輝清冷,眉眼脈脈,猶勝春水含情。
“元清,見過道友。”少年稽首道,正是元清依約而來,不過是孤身一人,未見小獸在旁。
禮畢落座,女子微微笑道:“公子遠來,洛晨不勝欣喜,然此地清苦,無以招待,唯有自釀花露,還望公子莫要嫌棄。”
說著素手輕揚,桌案上藍光微閃,現出一支青釉細頸玉瓶和兩枚青玉小盞。
玉瓶懸空輕斜,花露細凝如柱,落入小盞。但見其色幽藍,晶透如琥珀;其香鬱鬱,似繁花熱烈,又似胭脂幽然。
入口,初略澀,淡薄無味,繼而生甜;甜味漸重,仿若花之綻放;待到最濃時,花露蒸騰,驟然化氣,而那厚膩甜味亦隨之化作淡雅香氣,遊走諸天,口中僅存淡淡餘甘。
放下玉盞,少年誠心讚道:“清雅香醇,回味悠長,道友不愧花仙之名。此露可有名號?”
女子莞爾,輕聲道:“露名花念,公子喜歡就好。”
說話間再斟一盞,女子接著問道:“還沒請教,公子緣何來此?若說是為賞花而來,妾身可不信。”
元清嘴角微揚,反問道:“哦?此話怎講?”
女子搖搖頭,笑著說道:“觀公子一身氣機鋒銳淩厲,平日裡定是個快意恩仇之人,哪會做此專程賞花之舉。”
元清苦笑一聲回道:“實不相瞞,在下本是一過客,因緣巧合之下來到此地,論起來,還是元某叨擾了。”
“公子言重了。不過既是巧合,那又緣何赴約呢?”女子盯著元清,繼續問道,媚眼彎彎似新月,神色玩味。
少年聞言一頓,隨即灑然笑道:“因為想。”
“好一個想,公子倒是爽快。”女子輕笑出聲,而後拿起玉盞,相邀道:“聽聞人間俠客得遇知己便會舉杯痛飲,今夜無酒,洛晨便以花露,敬公子一杯。”
玉盞交擊,叮鈴聲起,少年端起花露,一飲而儘。縱然袖中有酒,卻也覺得,當時明月下,唯飲這花露最為爽利。
沉默半晌,二人相顧無言,卻又相視而笑。
片刻後,女子起身來到欄杆旁,幽幽歎道:“修行寂苦,難遇同道者,公子可願聽洛晨講講那洛花往事?”
“願聞其詳。”少年正衣端坐,沉聲道。
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
......
三百年前。
百畝花海中,一株洛花吸進最後一絲月華靈精,誕生了靈智。
靈智初開,就如那孩童新生,對周遭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卻又不明所以,於是便不斷觀察四周,隻是在其眼中,萬物無有其形,徒留團團明滅光影。
然靈體脆弱,不多時便耗儘靈息,沉沉睡去。
數日後,花靈蘇醒,卻也不敢再多費靈息,隻一心吸取月華靈精,後又沉睡。
就這般混混沌沌過了百多年,忽有一日,洛花盛放夜,一道人影從天而降,悠悠然遍覽群花,而後停在花靈旁。
月光清朗,映照其容,卻是位男子,三旬許,劍眉薄唇,眼若藏星。
男子盯著花靈,神色玩味,未幾,彈出一點白光沒入其體內。
花靈懵懂,不明所以,卻依循本能,任由這白光指引,吐納修行起來。
一晃數十載,終有一日,仿佛大夢初醒,萬物皆明。
於是見天,見雲,見山石,見花木,以及不遠處,一襲黑白玄袍的男子。
“喲,小家夥,開靈了啊。”男子溫聲笑道。
言詞落地,花葉輕搖,一團淡藍煙氣升騰而起,翻湧聚合,化作模糊人影,隱約間似是位清麗女子。
“不錯不錯,還能離體化形,果然資質上佳。”男子繼續說道。
花靈不懂其言,卻深知眼前便是助自己修行之人,感恩之情發乎心,止於行,奈何不知如何表達,隻有本能地向其靠近。
男子見狀微微一笑,屈指彈出一點墨光,射向其眉心。
玄光入腦,花靈旋即呆立當場,周身波紋蕩漾,氣息起伏不定。
然不多時便又儘皆平息,身形仍顯虛幻,唯雙眸凝實,閃過一縷明光。
“恩公啟靈之恩,永生難忘,還請恩公賜名。”花靈盈盈拜倒,以神念傳音道。
男子背負雙手,坦然受禮,略一思量後回道:“身為洛花,靈啟於晨,便叫你洛晨吧。”
花靈再拜,恭聲道:“謝恩公賜名。”
男子微笑頷首,隨後大袖翻飛,竟就此破空離去。
花靈失色,急忙起身,卻已不見男子身影,天地間唯有回聲郎朗:“小花靈,好生修行,當有再見之日......”
此後百十年,花靈一直謹記男子話語,刻苦修行,及至今日,終將功行圓滿,步入那金丹大道。
期間倒也現身過,還順勢救了一眾迷途凡人,沒想到其中一人竟貪戀其美色,妄言嫁娶之事,甚至以眾人性命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