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樣的回答,景瑚心裡不免有些憐惜她,抬眼望了望柯明敘,他的神情卻並沒有淡下去,“也有幾分巧合,我從前見到的那個女子,也是與家人離散,流落到燕京的。”
“大約是早些年黃河水患之故,倒是不知吳娘子是因為什麼了。
他平素並不是這樣的人,明知是人家的痛處,還要再三詢問。
吳娘子也的確是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生來貧賤,沒有一點能耐來應付這些天災人禍,妾身和公子說的那位娘子遭遇大約是一樣的。像我們這樣的人,世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吳娘子說的不錯,因黃河水患而流離失所的人,景瑚也見了不少。景瑚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好道:“吳娘子身有所長,又有夫君依靠,日子總歸會越過越好的。”
她抬起頭來望著景瑚笑了笑,目光中卻盈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妾身的第二任夫君,在他帶著妾身來江南的第一年也已經過世了。”
“當年為了給他治病,不得已才賣身入了邵府,重操舊業,卻還是沒能將他救活。”
“早年妾身府父母為了活命,便將妾身賣過一次,後來得遇良人,不嫌棄妾身出身,將自己又賣了一次,卻還是不能將他救活。妾身不禁要想,當年妾身的父母,又究竟能不能活下來呢?”
她反過來安慰景瑚,“並沒有什麼,今生命途多舛,或許來生便能平安順遂些,妾身已經看的淡了。”
吳娘子若是說著這些話痛哭流涕,景瑚隻怕還能好過些,如今她這樣淡然,仿佛是在說旁人的事情一般,景瑚反而越加覺得難過。
一個人若是認了命,或許便也隻能是如此了。
吳娘子看起來還想安慰景瑚,柯明敘卻又道:“吳娘子這些年便沒有想過去尋一尋自己的家人麼?”
“身既如飄萍,落到哪裡,便是哪裡罷了。便是尋著了家人又能如何?不必我來添他們的傷心,他們來添我的傷心了。”
她歎了口氣,轉過了身去,大約是拿帕子拭了淚,而後才回轉過來,“倒是真的不想尋他們了。此生能終老於江南,夢中也不再有水患,也是妾身的福氣了。”
柯明敘輕輕的歎了口氣,便站了起來,“今日求見吳娘子,反惹了吳娘子一番傷心,實在是我的不是。臨彆之時,並無他物可贈,隻希望吳娘子往後能得償所願,平安順遂。”
吳娘子自然也即刻便站了起來,行過了禮,“多謝公子和這位姑娘了,願二位也諸事勝意,一生安寧,妾身便先回樂苑中去了。”
“吳娘子慢走。”景瑚站起來,看著吳娘子一路遠去,一時間也默默無言。
直到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了,才回頭問柯明敘,“小柯大人方才說的故人,究竟是什麼故人?”
她實在覺得,柯明敘方才問的話,都很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