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敘的聲音比平日裡都低沉一些,仿佛蘊藏著無限的悲傷情緒。他隻是輕輕的喚了她一聲,景瑚也立刻就感覺到了他的苦痛,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不見麵是不見麵,見了麵她要麵對的東西,或許真的沉重的令她有些無法承受。
心愛之人出現在自己麵前,悲傷如海潮一般洶湧,而她什麼也接不住,什麼也幫不了,由此產生的內疚,也是她沒法輕易化解的東西。
柯明敘走到了她身前,伸手想接過冱哥兒,“是太累了麼,我看你仿佛有些微微的發抖。”
景瑚原本以為冱哥兒也會抗拒柯明敘的懷抱,誰知道他居然順從的依靠了過去。冱哥兒交給了柯明敘,景瑚懷中一下子空空如也,被冬日的寒風填滿。
景瑚望著柯明敘,“並不是覺得累,隻是站在院子裡,方才有風,所以覺得有些冷罷了。”
“我還以為你和世子妃把碧娘送過來便會回府去了。”柯明敘望著他懷中的冱哥兒,他好像很高興,景珅很少抱他,柯明敘的懷抱很高,令他有了不同的感受。
“冱哥兒的乳娘在哪裡,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帶著冱哥兒。”
景瑚想問一問柯明敘的身體,還有一些其他很難開口的話,此時他自己說起旁事,倒令景瑚鬆了一口氣。
“冱哥兒不肯讓乳娘抱,一直在哭,我接過來,他或許是覺得新鮮,反而不哭了。隻是我並不習慣於抱這樣的小孩,所以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想找個地方坐坐。”
她朝著院中的石凳努了努嘴,“石凳上太涼,所以乳娘去拿墊子了。”
柯明敘點了點頭,又道:“碧娘呢?她如何了。”
景瑚是一令一動,“我三嫂在裡麵照顧大嫂,我也沒有什麼事能幫上忙,所以就出來了。此刻大夫在裡麵,也不知道是怎麼說。”
景瑚把目光落到莫名笑起來的冱哥兒身上,又向上望著柯明敘,小兒憨態,他隻是很清淺的笑了笑,旋即又歸於無形。
她靜靜的注視了他片刻,望見他下巴上的胡茬,望見他微紅的眼睛,心痛就更深一層,“小柯大人,節哀順變。”
這話實在沒什麼力量,景瑚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在她滿眼都是白色,也因為他身上的白色變得更悲傷的時候,她也隻能說這句話。
或許母親的去世對他來說的打擊也不是最大的,最重要的是他清楚了當年令他遺憾的事情究竟是因何而發生的,他一直尊敬的母親,原來人品卑劣,做過這樣為世人所不容的事情。
他是那樣光風霽月的一個人,看不得藏汙納垢的事情,到頭來卻發覺自己的母親做了這樣的事情,傷害的還是他曾經傾慕過的女子。
景瑚在這時候,莫名的對淮邑鄉君又有了一些怨氣。她為什麼要那樣大度,把一切事情都藏在她自己的心底,好像這世間隻有她一個人是好人似的,彆人連知道真相的權利都沒有。
若是她不這樣大度,對柯明敘冷眼相待,或許他在知道真相之後反而能釋然一些,不會再因為虧欠而感到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