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了永寧郡王府,景瑚已經有太多的需要她強打起精神來的時刻了,多到她實在已經很厭倦了。有很多的時刻她想要逃,逃回昭永十八年,逃回她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可此時她握著許側妃的手,她根本無路可退,隻能揚起一個天真的笑臉來,“母妃這是說的什麼話,便是您不想要趙嬤嬤伺候,想再挑了好的來服侍您,隻怕趙嬤嬤也不願意呢。”
“她都服侍了您一輩子了,也沒有什麼其他親近的人,若是真的就這樣離開了您,叫她如何過日子呢。”
許側妃卻並沒有聽景瑚的,“縱是再不習慣,也總是要習慣的,誰又能真正正正的陪伴另一個人一輩子呢?奴仆不行,子女不行,夫妻更是不行。”
她的對永寧郡王的那一顆心到底是還沒有灰透,言及“夫妻”,話音中帶了一些倦意,更是幽怨。
景瑚便順著她的話說,正好最近他常常陪伴老太妃,對這些事也頗有見解,“母妃說的是。奴仆也有家人,該有自己的歸處。兒女長大成家,總該會有自己的家庭,將來為其他人的父母。”
“夫妻本是同林之鳥,縱然能共渡災厄,生死麵前,也並不能由誰的意願做主。”
許側妃微微動容,終究沒有要和景瑚深談這個話題的意思,轉而又說起柯明碧母子,“上一回你同世子妃去柯家,應當見到了你大嫂和冱哥兒了吧?”
“上一回沒有心思問你,近來可有他們的消息?”
景瑚是沒有關心過柯明碧的,隻是最近她常常去明暉堂小坐。世子妃是諸事都不得不管,永寧郡王的長子長孫在柯太師府過年,自然不能不聞不問的。
“大嫂雖然還沉浸在母親過世的悲傷裡,但也在慢慢恢複了。在娘家小住,身旁都是至親之人,對她養病也有好處。冱哥兒還是老樣子,隻是他小孩子貪新鮮,又不懂事,在柯太師府過的倒不錯。”
冱哥兒雖不懂事,也能察覺到母親的情緒。柯明碧的心思漸寬,冱哥兒過的自然也就比在和靖堂裡高興了。
景瑚忽而覺得也不錯,至少她們這一房,還有人在過年時是無憂無慮,真心的高興的。
許側妃臉上也難得的浮現出一些真心的笑容來,“從前冱哥兒在府裡的時候,我也和他母親賭氣,對他並不如何關心,將他放在身邊哄的時候也少。”
“總覺得時間那麼長,珅兒和她的關係也總有緩和的時候。如今才發覺,隻有對冱哥兒這樣的孩子,時間才是長的。而珅兒和她……也總是覆水難收了。”
本該是萬家團圓的佳節,說來的每一句話,卻都如此悲涼。景瑚忍不住埋怨她,“兒子兒媳還有孫子都不在,您身邊還有一個女兒呢,您就淨說這些話來惹我傷心。您若是還要這樣下去,我可就要走了。”
許側妃竟也好似說不出寬慰景瑚的話,淚將落未落,簡直像是在往景瑚心窩裡戳刀子。她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這些年是母妃對不住你,若不是母妃驕矜,總要和郡王妃彆苗頭,從前你不必受流言之苦,如今也不必這樣委屈,在她手底下求全。”
景瑚並沒有想要聽她說這些話,不過是撒嬌罷了,引來一番更令她傷心的話,他終於忍不住,撲在許側妃懷中低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