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領著太醫走進老太妃的院落的時候,一切的爭吵似乎都已經結束了。院落中有一種詭異的安靜,黃昏時分,沒有起風,也莫名的讓人覺得冷了幾分。
景瑚一帶著太醫進了院子,吳嬤嬤便迎了出來,和景瑚點了點頭,對太醫道:“陸太醫,難為您來的這樣快,請您快過來替我家老太妃看看。”
吳嬤嬤的神情看起來很疲憊,她原來是一個看起來很寬和的人,總是很有精神,可此時不過是在強打起精神應付罷了。
此時景瑚也不宜問吳嬤嬤什麼,隻是沉默著跟在吳嬤嬤身後進了門。
老太妃看起來還在昏睡著,永寧郡王坐在她床頭,握著她的手,滿目關切,和方才在許側妃床前,隻剩下不耐煩和焦躁是完全的兩種樣子。
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響,永寧郡王回過了頭,眉眼間的戾氣還是化不去,望見了跟在吳嬤嬤身後的陸太醫,麵色才稍霽,讓開了床前的位置。
行伍之人,眉間的戾氣,便是太醫也會被震懾。陸太醫拱手和永寧郡王行禮,根本不敢看他的臉色,直接上前開始為老太妃診脈。
透過人群的縫隙,景瑚望了望老太妃的臉色。
到底是垂暮之年了,皺紋一道一道的篆刻在她臉上,一邊灰敗。額上還是景瑚繡來送給她的一條絳紫色五蝠綿延的額帶,越發襯出了她此刻的憔悴。
即便是昏睡之時,也仍然是緊緊的皺著眉的。身上蓋的是南邊進貢過來,價值千金的進被,錦被之下,幾乎看不見呼吸起伏。
人到了這時候,無論是貧賤或是富貴,其實都是一樣的。世間從未有過的公平,在這一刻卻體現的淋漓儘致。
景瑚想起昨夜,老太妃還神采奕奕的同她說很喜歡這條額帶,說等到來年新年,還要她替她再做一條,那時她很爽快的應了,還高高興興的和老太妃討論了一會兒額帶的樣式。
此時卻不由覺得心酸起來,默默的退開了幾步,靠在了屋中的柱子上。
方才心急,又很快的走了這些路,她此時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另一邊陸太醫已經似乎已經替老太妃診完了脈,正和永寧郡王以及吳嬤嬤說著什麼。景瑚有心要聽一聽,人群卻很快散開了。
便聽陸太醫邊走邊道:“……老太妃如今這樣,平日裡都要好好看顧才是,不能再動氣了。”
吳嬤嬤要送陸太醫出去,在和他寒暄,“今日是正月初一,將您這樣著急的從宮中請了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請您去一旁坐坐喝茶。府裡也準備了薄禮,待會您千萬帶上,不成敬意。”
陸太醫便道:“貴府平日也客氣,不過是小時罷了,嬤嬤不必如此。倒是我不好意思,今日宮中太醫院值守的人不多,恰好進來一批藥材,須得我親自看著入庫,因此耽擱了一會兒。煎藥是小事,倒不必我在這裡看顧。”
“我恍惚聽見來請我的時候,說是要往雲寧堂去,結果沒有替郡王妃看診,便被小縣主帶到了老太妃這裡來。向來是郡王妃的病並不要緊,不過此時既然有時間,還是再往雲寧堂去一趟更好。”
老太妃出事,這邊肯定是也去傳了太醫的,隻是如陸太醫所說,今日太醫院中人少,未必能很快請來,吳嬤嬤恐怕還未想到這層,以為是她們派出來的人請來了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