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與孽緣!
第二百一十二章、1993年暑假兒子摔傷了
1993年魯西北平原鄉村中學的暑假又開始了。
烈日當空,炎熱的夏季,熱浪滾滾而來,酷熱的天氣讓地裡的莊稼鉚足勁地生長,地裡的棉花已經長得很高了。
村外田地裡有各種各樣的聲音,有植物拔節生長的哢嚓聲,有棉鈴蟲啃食棉花葉子和花蕾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地裡還有爬行的青蛙,跳躍的螞蚱,野兔嗖嗖地從茂密草叢中跑過去的刷刷聲……村莊裡,田野裡各種樹木深處都傳出此起彼伏的蟬鳴聲,鳴蟬咿咿呀呀地唱著生命的樂章,晚上還有蛐蛐清脆悅耳的歌聲,村莊樹木上這夏季的田野裡真的是一場火辣辣的生命賽場。
我的家鄉啊,這片黃土地勤勞的農民,早上除草,白天治蟲,晚上數著天上的星星在清掃乾淨的自家庭院裡吃著晚飯,搖著蒲扇,說著農事或者談論著各家的兒女情長。
我們一家三口又因為放假不得已搬回到秦寨的泥坯房裡。這樣既方便給雙方老人們乾活,又省卻了在學校住宿舍的勞碌奔波。
這大夏天的一大清早,太陽就好像發了瘋一樣地潑灑著熱情,人們稍微一活動,立刻就會汗流浹背,衣服濕噠噠的粘在身上,讓人煩躁不安,窗外的蟬吱吱叫著,讓人感覺夏日的無限漫長。
1993年我的暑假時光是忙亂而快樂的。
忙亂是因為我暑假期間的主要任務就是看孩子了,可是兒子越來越難看護了。兒子都八個月大了,那是分分鐘鐘都不能離眼地看護著。
人們總是說,三月躺,六月坐,八月孩子會爬叉,這句話好形象啊!我這還不到八個月大的兒子,不僅會爬了,還會各種形式的爬。
八九個月大的小孩子是最難看護的。
他不知深淺危險,更沒有畏懼之心。
他有時像小狗一樣四肢麻利地向前爬,有時坐在地上用屁股一聳一聳地快速向前移動,有時用兩隻小手像軍人匍匐一樣地推進著……你稍微不留神,他就會猛然消失在你的眼前,甚至讓你驚出一身冷汗。這時候兒子又不會走,更不懂得避開生活中的各種危險,比如暖水瓶啊,電器插銷啊,人來車往的馬路啊,即使是前麵有口井,他也會毫不畏懼地爬過去,並向裡麵窺視著,那緊張的局勢讓你心驚膽戰。
隻有兒子睡著了,我才能放鬆心情喘口氣,可是我不敢離開,甚至到院裡上個廁所的工夫也可能會出現險情哩。
快樂的是我兒子越來越聰明可愛。
他不僅能聽懂我的話,還能看著你的臉色或著示意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和動作,你讓他爬他就爬,你讓他回頭看他就回頭看,你讓他停下他立馬停下,你如何拿起條帚當作手槍向他嘟嘟嘟地一比劃,他就裝作打中的人一樣,一下子躺下了,那機靈勁兒能讓你笑半天,笑的肝都顫。
接著他就會仰著小臉兒喊爸爸,媽媽了,他還會向人作出再見的手勢,總之,他極為靈敏地反映著各種問題,做著各種幼稚可笑的表情,我雖然很忙亂,但內心卻十分快樂,十分幸福!
意外的事情就發生在8月5日上午,這天天氣晴朗,高誌剛正要去幫婆婆噴藥,我剛去廁所還不到二分鐘,就聽到兒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傳出來,我趕緊三步並做兩步跑回去一看,原來是兒子睡覺不老實,竟然從床上摔下來了,還是頭朝下掉下來了。兒子的大腦袋立刻被桌子腿棱角磕起來了一個大大的包兒,青黑的顏色,讓人心疼不已。
我害怕得緊,極力要求高誌剛帶我娘倆去找醫生檢查,恐怕再真的摔壞了腦子。
高誌剛因此還埋怨我的疏忽大意,不幸摔傷了兒子。甚至連諷帶刺兒地說“你說你一個大活人,睜開眼就是看一個孩子,這還看不好,你看把我兒子摔得這麼厲害,你說你還能做好什麼事兒啊!”
我當時都嚇傻了,隻哆哆嗦嗦地緊緊抱著兒子,苦苦請求他趕緊去帶兒子去醫院檢查一下,至於他說什麼,我都不會在乎,甚至他打我一頓如果能換回孩子的平安我也願意啊。
我帶著哭腔懇求道“都是我的錯,關鍵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啊!我們趕緊去醫院吧!”
“你現在著急了,在乾嘛去了呀,你就是懶驢子推磨屎尿多!”高誌剛不依不饒地說著。
這時候,忽然外麵庭院裡傳來婆婆王秀英的大嗓門,“哎吆歪!這孩子是怎麼啦,哭得這麼厲害!哎吆歪,你看這還乾活不乾活去啦?……”
王秀英一邊走進來一邊大聲吆喝著。
“這不,小薇去廁所的時候,把高飛從床上摔到地上了,你看這大疙瘩起得這麼嚇人!”高誌剛氣呼呼地回答道,“我本來就要給你去地裡乾活去呢。這不她非要我帶她娘倆去醫院查一查……”
“我看看,我看看,”王秀英一邊說著一邊移到我身邊,歪著頭看了看兒子頭上磕起來的大包,還想用手摸一摸,我趕緊躲開說“這不能摸!”
“哎吆歪,他是我孫子我還不心疼嗎?我還會使勁戳嗎?你看把你緊張的,我看啊,沒事兒,誰家的小孩子沒挨過摔啊?這過幾天這大包自己就下去了,我也沒見過誰家孩子因為從床上摔下來就進醫院的!”
“這萬一摔出個好歹,可怎麼辦?還是去醫院讓醫生檢查一下放心啊!”我固執地說。
王秀英皮笑肉不笑地說“你這是不願意讓誌剛給我乾活去吧?你不願意就明說,也用不著那自己的孩子說事兒!”
我的頭嗡地變得鬥大,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我一邊安慰著兒子,一邊緊緊盯著高誌剛說“求你了,趕緊帶我們去醫院吧,讓醫生看看好放心。”
這時候還是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沒有那麼疼了,慢慢地停止了啼哭,竟然趴在我的肩上睡著了。
“你看看,你看看,孩子都睡著了,能有啥事嘛!,誌剛,你走不走,我水車都準備好了,今天必須把棉花打一遍藥,要不棉花都要被蟲子咬掉了!這莊戶人家還不就靠棉花賣錢嗎?要不怎麼給老三蓋房子娶媳婦呢?”婆婆王秀英兀自絮絮叨叨地說著。
“好!我們走吧!”高誌剛給婆婆說,轉身又大聲告訴我道“我先去噴藥,現在孩子也睡著了,實在不行等我噴完藥再去醫院檢查一下。你這次可得給我把孩子看好了,可彆一天摔兩回啊!你這當娘的,讓我說你什麼好!”
說完之後,高誌剛就大步流星地跟著婆婆王秀英都離開了。
我的心氣悶得很,但又無計可施,就想將兒子輕輕放下,讓他好好睡一覺,可是一放兒子就又哭起來,我又趕緊抱起來,在屋裡來回踱著,汗水濕透了我的衣服,雖然屋裡的落地扇一直在搖頭晃腦地吹著,可是我覺得屋裡依舊還是很熱。
我知道這不僅是天熱,更多的是擔心惶恐,出了一身淋淋漓漓的虛汗來!
當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高誌剛才帶著一身農藥的味道踏進門來!
他看見兒子睡著了,就一臉嫌棄地瞪著我說“你看你這當媽的乾的好事兒!”
我趕緊說“要不咱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這孩子即使睡覺也不放心啊!”
“等明天再說,今天晚上再觀察觀察吧!彆愣著啦,趕快去做飯吧!”高誌剛催促我道。
可不是嗎?我竟然一直盯著兒子,忘記了做晚飯呢!
兒子摔傷了,卻因遭到婆婆王秀英的阻攔,高誌剛也不支持,醫院也沒去成,結果是不幸中的萬幸,兒子竟然沒有多大的問題,那個頭上的大疙瘩,經過十幾天的自然吸收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可是兒子摔傷的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既有自責,又有某種感傷與不解!給我的兒子去看病,怎麼就沒有給婆婆去地裡乾活重要呢?
這1993年暑假的時光啊,我真的是難以忘記!尤其是兒子摔傷的事情兒,至今讓我心有餘悸,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