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菜點已經上齊,眾人飲食,話著家常。
人聲夾著絲竹聲,哪樣都聽不真切,使人心煩意亂,菜式也如往年一般無甚區彆,看著便覺得無味。
慕容瑾食了幾塊軟糕點心便停了箸,隻是又續了些酒,小口小口地酌著。隻覺得,這酒,或許是個好東西。
忽覺一尖銳的目光刺來,慕容瑾往上座看去,正見燕帝皺著眉,與身後內侍細語幾句。於是訕訕放了酒杯,不多時,便有內侍來收了酒器,並道“冬寒氣冷,陛下讓殿下多注意身體。”
慕容瑾微微點頭,“多謝陛下費心了。”
沒了美酒,也無甚可玩的,索性理了理衣袖,慢慢地撫著銀線繡上的紋路。
期間有優伶上前舞袖,不過也無韻無味。大燕這些年來征戰他國,禮樂也荒廢了不少,樂舞絲竹早已大不如前了,樂府也許久沒有出過能讓人幾番回味的曲子了。
酒過三巡,眾人大多已食得半飽。
不知是誰擊了編鐘,金屬器敲擊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原來的絲竹聲漸停,若有若無的鼓聲自遠處傳來,有些不太真切。
漸近,漸近,聲聲直擊耳膜。眾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循聲而望去,不曾察覺殿內的燈火被撥黯了幾分。
殿外的景物漸漸清晰起來,不知是否有人點亮了宮燈,亦或是瀝瀝的紛雪使地麵泛著白光。
外麵不知何時建起了高台,高台上架著一隻方數尺的大鼓,白色的鼓麵上紋著繁複的瑞獸圖騰。紛飛的大雪如同潔白的鳥羽,一層層鋪下,宛若一張柔軟的毯子。
仿佛是同大雪一起從天而降的,輕紗飛揚如同一隻旋轉的蝴蝶,足尖輕點鼓麵,擊蕩出沉厚的鼓聲。周身白色而輕薄的寬袍衣袂在風中浮動,墨色長發未束,就這樣飄散開來。錦鞋踩著鼓點,清瘦的身影不斷變化著舞姿,每一步都看似輕巧卻又恰能踏出清晰的鼓聲。
躍起,輕落,如那淩波之燕,又如隻是被風提起的一麵紗。天地間仿佛一刹那失掉了顏色,隻剩下耳邊回蕩的激昂鼓聲,和那高台上的一鼓、一人、一素影。
精致的銀質麵具覆了半麵容顏,難辨雌雄。襯著漫天的雪花,邪魅而又極不真實,想要上前去抓住那人影,卻又怕在觸到的瞬間即化為流光而散。
鼓聲撼心,舞影繚眼。殿內一時忘了言語,忘了動作眾人就像那手中停了線的木偶,一動也不動。
曲罷,舞畢。待殿中的燈盞又被挑亮,眾人再回過神來時,殿外已是空無一物,方才所聞所見,恍若一夢。
上座之人鼓掌聲起,朗聲笑道“這是樂府新編的一支盤舞1,不知眾卿可還儘興?”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滿座嘩然,隨之而和。殿內一時喧嚷起來。
“剛才那伶人可是新來的?以前怎不知樂府還有這等能人。”
“這一舞,當真是驚絕啊!當年我去吳地時,曾見過那兒最好的舞師所蹈之曲,亦不及此。”
“此人之才,隻怕我府上之人,百個都不及他一個呢!”
亦有不通樂律舞藝者,也紛紛讓侍從備禮下柬,大多不是被歌舞所動,隻是想招攬者是時紅人罷了。
燕帝看著眾人,滿意一笑,隨即吩咐賞賜下去。
聽說方才之人乃是樂府的樂師,善舞曲彈奏,似乎姓白。
慕容瑾想起那日的青袍青年與那幾乎相同的麵具,這身形相貌應是同一人了。
隻是
慕容瑾皺著眉頭,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
注1盤舞,又稱盤鼓舞或七盤舞。是一種中國古代的舞蹈。在漢代,舞時將盤、鼓覆置於地上。盤、鼓數目不等,按表演者技藝高低而定。舞者有男有女,在盤、鼓上高縱輕躡,浮騰累跪,踏舞出有節奏的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