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斂氣屏聲地等著留離細細地嚼完,方才問道“怎樣,可還合口?”
留離羞澀地點點頭,細聲道“很好吃。”
慕容瑾笑道“那便好,你若是喜歡,以後便讓他們去禦食房拿便是了,李禦廚很好說話的,”又突然想到留離身份特殊,又道,“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我便時常差人給你送些過來,不必嫌麻煩。”
留離看著慕容瑾有些出神,麵前這人應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麵容有些清瘦但卻秀麗,長眉俊眼,眼中似有秋水寒星,分外明亮,笑起來唇角上揚,清秀卻又安靜。
慕容瑾“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喜歡,也不用勉強。”
留離道“雪霽很喜歡,謝謝殿下。”
慕容瑾道“不過是些細碎的零嘴,何必言謝。”
留離細聲慢語道“我從小就沒有吃過糖,謝謝殿下讓雪霽嘗到了糖的滋味。”
從小就沒有吃過糖慕容瑾看著留離,有些不可置信。
留離繼續道“我小時候母後去的早,宮裡隻有一個嚴肅的嬤嬤教事,隻會讓我學東西看書寫字,學得不好便不可以吃飯,更不用說這些糖果了。”
慕容瑾看著留離清亮的眼睛愣了愣,隨而笑道“沒關係,以後我請你吃糖。”
留離笑而不語。
慕容瑾問道“對了,你那日救我時,是想起了什麼人嗎?”
留離微微驚訝道“殿下怎麼會這樣想?”
慕容瑾道“因為,你好像很怕我死”
“殿下此話何意?”
慕容瑾苦笑道“因為想我死的人很多,所以感覺被救很意外吧。”
那一瞬間,好像有一絲痛苦與無奈從慕容瑾眼底閃過,隻是留離無法捕捉。
“想起來倒是雪霽失禮了,雪霽一時想起了兄長,故而失態,還請殿下見諒。”
留離的兄長,是現在西秦皇宮裡的那位,還是
留離道“雪霽以前的三皇兄,便是溺水而亡的,就在雪霽麵前,可是雪霽不會鳧水,未能救得三皇兄。所以,殿下那日落水時,雪霽便很想殿下——活著。”
因為不會鳧水,所以隻能看著自己的三哥一點點的溺亡。留離永遠也無法忘記,三哥沉入冰冷的湖水時,眼中的絕望,可三哥還是隔著厚厚的湖水告訴她活下去。
“雪霽與殿下不算熟識,可雪霽希望殿下,要好好地活著。”
好好地活著?活著。慕容瑾笑道“多謝公主,慕容瑾記下了。公主救了我一命,日後若有所需,慕容瑾定當竭力相助。”
又閒聊了幾句,天色漸晚,慕容瑾也不便多擾,便就辭去。
慕容瑾走後,留離死死地盯著那幾盒糖果,覺得心中溢出了些酸澀的東西。她從小被立為皇太女,所以從小身邊的人就告訴她“您以後是西秦的女皇”,所以哪怕她一直都不及那些人的腰封高,卻並沒有人把她當做一個小孩。所有人都忘了,她隻是一個孩子。
留離記事以來,身邊便沒有了糖果。她幾乎都快忘了,原來世間還有糖這種東西,原來百味之中還有甜這味道。其實明明這麼多年都過去了,都幾乎快要忘記這種味道了。可是慕容瑾的這盒糖卻又讓她記起了儘是苦楚的生活中還是有甜滋味的,她突然覺心頭,委屈極了。
留離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塊桂花糖,一顆紅棗冰糖,一粒鬆子糖放入口中,把腮幫子塞的滿滿的。口腔中有桂花的花香,有鬆子的鬆香,有紅棗的棗香,但更多的是甜味。很甜,三種糖混在一起,甜的很膩,舌尖有些發麻。可是留離不忍心嚼碎,不忍心咽下,更不舍得吐出來。
因為,真的,很甜。
注本章標題出自蘇軾的《送金山鄉僧歸蜀開堂》——冰盤薦琥珀,何似糖霜美。
冰盤:指青瓷盤。
琥珀:言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