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鬼神!
牢獄之災如何?
這可真不像是電視電影裡演的那樣,進去一趟隻是臟了點。蘇鴻信一路走過來,這會兒天剛亮不久,雞鳴猶在,前半截獄道還好,兩側隔幾步還給開個燒餅大小的圓孔,能透口氣,可越往裡,那是又昏又暗;隻能憑著牆上插著的火把,借著盈盈火光去看東西,一具具掛鎖帶鐐的身影,臟的不成樣子,坐角落裡,雙眼麻木空洞,命還在,人卻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時不時瞧見兩個深凹下去的水牢,也不知道底下挖了多深,又餿又臭的汙水簡直就和泥湯一樣,八成泡死過人,惡臭難聞。
這樣的水牢,但凡誰下去了,再上來不死也得廢,那是能要命的,甭說一年半載,隻泡個十天半月,這人就算是廢了,下身潰爛,都不用等到行刑,出了門,挨不過幾天就得死。
仔細一瞧,裡麵還能看見幾隻黑毛耗子吱吱在水裡遊著,犯人一個個餓成了皮包骨的模樣,可這耗子卻是碩大肥圓,見了人都不帶跑的。
蘇鴻信一路數下來,裡麵牢房已是不下八十來間,全都有人,有的擠著七八個,有的則是單間關著,還有的什麼餓死的,病死的,今兒早上恐怕還沒被獄卒發現,光他看見的就有五六個,都發臭了。
驀然,他腳步一停,卻是瞥向了左側的幾間牢房,不同於那些叫屈喊冤的,這幾個倒是安安靜靜,且獄道已快到了儘頭。
蘇鴻信四下看了眼,然後壓低嗓音輕聲道“壯飛兄?”
這話一出去,其中一間牢房裡,已是乍聞鐐銬的響動,嘩啦一聲,但見火光裡,一雙手突然抓住了牢房的木柱。
“鴻信?”
那人披頭散發,言語似帶驚奇,又帶喜意。
隻一瞧眉目,不是譚嗣同又是何人。
“時隔多日,沒想到你我再相逢,竟是在這裡!”
大難臨頭,生死當麵,他竟是還能談笑自若,隻是嗓子沙啞的厲害,雙眼滿布血絲,神情憔悴。
“哈哈,莫非,他們是打算讓你來斬我的頭?”
蘇鴻信心頭百感交集,雖說不過萍水相逢一場,然,對此人的所作所為,他卻是心存敬重,亂世當頭,自是以變而求存,可惜,生不逢時,這滿清韃子的江山已是到頭了。
“不錯,昨夜我接到調令,怕是就在這幾日!”
“嗬嗬,好啊,想不到最後竟是死在鴻信你的刀下!”譚嗣同突然一睜眼,目光灼灼,隻沉聲問道“鴻信,你的刀,是什麼刀?”
四目相對,蘇鴻信沉聲應道“鏟奸除惡之刀,殺敵雪恨之刀,快意恩仇之刀!”
譚嗣同越聽雙眼越是發亮,最後目中似泛水光。“好一口斷魂刀,如此,我死而瞑目!”
蘇鴻信雙拳一緊,說道“壯飛,等我出去與五哥商議一下,到時候救你逃出生天……”
“彆,彆讓五哥來……”
怎料譚嗣同卻是截然打斷了他的話,正要再說,遠處忽傳來了腳步聲,譚嗣同忙又縮回了昏暗中。
“蘇爺,您瞧的咋樣?”
來的是那個使戳腳的麻子,頸上盤著油膩的發辮,天靈蓋上冒著烏青的發茬,長臉小眼,有點局促。
蘇鴻信裝著四下一瞧,一臉的嫌棄。“他娘的,這破地兒能把人熏死,倒胃口,不看了!”
麻子嘿嘿一笑,搓著手,道“對對,咱出去,我們哥幾個置辦了點酒菜,權當給蘇爺您接風了,之前多有得罪,往後還請蘇爺照應著點!”
這小子欺軟怕硬的功夫倒是絕了,這會兒就和變了張臉似的。
但蘇鴻信也樂的如此,免了麻煩,他笑道“兄弟有心了,放心吧你就,我可不是小氣的人,江湖人手底下耍幾招,不記仇的。”
若有若無的瞅了眼譚嗣同的牢房,記住了位置,他跟著麻子就朝刑堂那邊走。
桌子還是那張桌子,隻是上麵換了桌酒菜,擺滿了大魚大肉;另外兩個都在那等著,但對他的態度卻各有差彆,一個堆著笑,一個拱拱手,一個站著,一個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