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鬼神!
要說什麼地方的人,那都離不開湊熱鬨的毛病,就蘇鴻信他們回來沒一會兒的功夫,挨家挨戶,那真就是和趕集一樣,拖家帶口,牽著小的,背著老的,雞飛狗跳,一窩蜂的就往陳氏祠堂裡去。
“我嘞乖乖來,回來了!”
“那人是誰?好像是外姓人!”
“瞧著信球八叉滴!”
“看這副身子,倒是種地的一把好手!”
……
他們都看著祠堂門口蹲著的那人,但見此人身上穿著件灰色的布褂,那臟的都變色兒了,一雙布鞋磨了兩破洞,露著兩個不安分的大腳趾,嘴裡則是罵罵咧咧的像是在嘀咕著什麼。
再一抬頭,嘿,那張臉風塵仆仆,除了眼仁是白的,牙是白的,其他地方就像是刷了層牆灰,搓一下估計都能起膩子。
遠遠瞧去,活像個要飯的。
這人非是旁人,正是蘇鴻信。
眼見村民都好奇的瞧著他,蘇鴻信一瞪眼,故作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可奇的是,往日他屢試不爽的手段,今天首見挫敗,這些村民竟然沒一個怕的,非但大人不怕,小孩還睜著大眼,好奇打量,像是瞧見了什麼稀罕物。
特彆是聽到他們交頭接耳的話,蘇鴻信臉都黑了。
要不是那姓陳的老頭缺心眼兒,非要靠著兩條腿走回來,他哪能落到這般田地,狗日的,足足一千多裡地啊,一路上氣都不給喘一口,披星戴月,真就和要飯回來沒什麼兩樣。
低頭瞧瞧自己腳上底子都快磨平的兩雙鞋,他算是明白那老頭之前見麵的時候為什麼會是那模樣。
蘇鴻信蹲門檻旁,雙手揣袖裡,也順便搭眼瞧了瞧,可眼中所見,和他心裡期待的實在落差太大,他本以為這成就了一代大宗師楊露禪的地方會如那些小說裡寫的那般,像什麼武林世家,隱世宗門,各個都是不世出的高人,再不濟也是個世外桃源,山清水秀的去處。
可現在一瞧,根本就是他想多了。
一眼掃過去,全是莊稼漢呐,挽著褲腿,捋著袖子,一腳的泥,像是剛從田地裡回來,一個比一個黑,呲著兩排牙對他嘿嘿傻笑個不停,這個扛著鋤頭,那個搬著凳子,不遠處還有人給小孩把著尿,鬨哄哄的一片,就像是小時候他爺爺帶他去趕那露天電影一樣。
祠堂裡,那姓陳的老頭正坐一張黃花梨的太師椅上,蜷著雙腿,一手搓著腳縫裡的老泥,一手端著煙管,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半眯著雙眼,一臉的老神在在。
蘇鴻信瞧的膈應,心裡卻是還記著這老頭先前帶著他那六個兒子趁機收拾自己的事兒。
“要不要偷摸溜了?”
看著越來越多的村民,他心裡起了心思。
正想著呢,身旁就見陳小辮換了身乾淨的月白色襖裙,邊角繡著朵朵天藍色的牡丹花卉,背後則是編著一條烏黑長長的辮子,她瞧著正和村民互瞪的蘇鴻信展顏一笑,招呼道“吃飯了!”
嘿呀,果然是鮮花還得綠葉配啊,瞧著那一個個嘿嘿傻笑的村民,蘇鴻信再看看陳小辮,他對眼前一亮這詞兒的理解,瞬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老頭能生出來這麼個閨女,祖上得是積了大德啊。
起身跟著陳小辮繞過祠堂,順著一條碎石小路,二人一前一後,到了一個小院前,沒等進去,隻在院裡,蘇鴻信就瞧見她那六個哥哥人手捧著一個大碗,那碗口大的都快比得上木盆了,裡麵是滿滿的一碗寬麵,不遠處的一張桌上還摞著一堆麵食,多是大餅、饃饃,外帶著幾盤葷菜熟肉,擺滿了一桌。
這六人模樣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蓬頭垢麵,還赤著腳,比乞丐還像乞丐,一人捧著個大碗,蹲院裡狼吞虎咽的吃著。
蘇鴻信瞧的心裡稱奇,亂世裡,老百姓能有這夥食,那就算得上是富足的,溫飽無憂,隻怕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就是這六人瞧著膈應。
“娘!”
陳小辮朝灶房裡嚷了一聲。
一個婦人又端出來一盆熱騰騰的黃麵饃饃,笑著招呼道“快領人進來,餓了這麼多天,好好吃點!”
蘇鴻信被陳小辮拽著坐到桌邊。
“來,吃,都是莊稼人,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鴻……”